“你私通敌国,受捕后好言相劝,你却不知悔改。”我爹指了指逃掉的那个囚徒,挥了挥羽扇,沉声对左右道,“拖下去,斩。”
那人面带冷笑,一言不发,依旧不动容,旁边人把他拖了下去,片刻之后,呈上人头。
我第一次看到死人头近在咫尺,头发披散,被血粘成一条条,眼睛还睁着,面呈诡异的青色,那血腥味直往鼻子里钻,我抵着恶心,强行移开视线。我告诉自己这是战争的必要,我不该有什么抵触或者同情,战场之上的刀光剑影我尚未见识,这些如果受不了,怎么还继续跟着我爹。
我爹又注视着其余被绑着的两人一会儿,对左右说:“收押入囚营,听候发落。”立刻就有人上来把两人带了出去。
接下来,我爹开始布置军中其他作业,布防操练、查岗巡哨等等,都是些日常事务,但也都一丝不苟,我听了个半懂,对我爹大小事务都这样一把抓的作风有点感慨。若不是这样辛苦,也许六年后,他就不会那么早就……
我略略摇摇头,想把那些事赶出脑海当中。
“怎么了?”我正走神,突然听到我爹的声音。我抬头一看,他已经遣散了众将,侧身看着我,手执羽扇依于胸前,目光温和地看着我。
既然四周没人,我也不用客气,走上一步就在他身边坐下,“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怎么能给爹分点忧。”
我爹呵呵一笑,“你这次和伯约同演一出欲擒故纵,已是为我分忧了。”
“那还不够嘛,”我道,“再说我会想到这一招,也是受爹的启发。”
“哦?此话怎讲?”我爹饶有兴趣地问。
“爹南征之时,对孟获七擒七纵,以攻心为上。我也是活学活用,亦为攻心之法,只是稍有不同。让他以为是自己逃脱,放松警惕,不知伯约将军早就派人暗中跟踪。又在营地边界加防而其中不加,让其成为瓮中之鳖,若其要要逃脱或者传递信息,只有找到自己同党。”我勾上我爹的胳膊,“我不敢居功,还要伯约将军知人善用,才能选出合格人选执行此次行动。”
“是啊,”我爹赞叹一声,“伯约的确为有才之人。”
“对了,爹,那两个细作,您准备如何处置?”
我爹眉头拧起,“此二人皆亡命之徒,要审问出什么恐怕不易。”
我也明白这一点,而且在这种人身上要实行我之前的“囚徒困境”可能不一定会成功。因为那是利用人之间的不信任心里和个人对自己利益的衡量而制定的,如果那两人对自己的生命都置之度外,就很难令其有任何的动容。
我正了脸色,把我之前实行过的“囚徒困境”和我爹详细说了一遍,如果他觉得可以试试,那就故伎重演,或许还有一些希望。
我爹思量了一会儿,道:“可以试试,不过这次你就不能亲自出马了。”
我表示明白。其实我已经想过,这次两人抓住之后,如果他们已经知道是自己中计,我的出现只会让他们心存警惕,不易再中计;如果他们不知道,那我照理会被引咎责罚,不应该出现在他们面前,若是出现,又是不合情理的状况。
我想了想说,我待会儿回去找姜维来谈,这事还是要他出马。
我爹微笑颔首,轻拍我的手背,说,“兮儿真的长大了,妙计迭出。”
“其实我也不想长大,”我有些感慨,“长大了就不能坐在爹身上扯爹的胡子了。还有,小的时候,我哥……”我突然停了下来,有些事情,虽然我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不经意间还是会去触碰那些记忆。
我爹看我脸色黯然,握了一下我的手,“生死由命,赵统告诉我你非常自责,可此事确非你之过,伯松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如此悲伤。”
我爹说着,自己的眼中也积蓄起眼泪,我知道他自己也很难过,却还要安慰我,我有些哽咽地“嗯”了两声,把头靠到他肩上,说:“兮儿知道了,您也不要太难过。”
头刚一侧,就看到姜维呆呆地站在帐下,正看着我和我爹,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我立刻站起来,感到有些尴尬,小声地说了一声:“伯约将军。”
我爹也已经看到了他,倒是毫无遮掩之色,对姜维一招羽扇,说:“来来来,伯约,刚才我们还谈到你。”
姜维一边走上来,一边还一副如堕梦中的样子,满脸迷雾,看看我,又看看我爹。
我爹也看出来他的异常,稍稍一思量,便明白过来,笑着转头问我:“你没告诉他?”
我一头阴云,回答说:“这事我哪敢到处说。”
我爹哈哈大笑,对姜维说:“小女顽劣,还要请伯约你多多包涵。”
话音刚落,我就看姜维的脸“腾”地一下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