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要离开已经来不及,我刚走出房门没几步,刘禅的开道护卫已经排了过来,后门早已围了起来,我见情势紧急,只能退几步混到下人当中去,低头顺目,怕给认出来。
赵云和赵广父子出迎,先把刘禅接到前厅。我本来想趁机溜走,但是下人都站立侍候,肃立不动,我根本找不到机会出去。
心里正急着,刘禅突然起身,说是要到后面赵统的房间来看望他。
这就等于21世纪的首长探望伤病员同志,可刘禅这家伙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在我在的时候来。不过再想想,我白天都在这里,好像他只要不是晚上来我都会撞上。
我极力往后缩,就怕被认出来,我一身靛青色锦服,在一群身穿灰色短服的下人中很惹眼,只要有谁把眼睛望着瞟上一眼立刻就能看到我。
刘禅踱着方步,一边听赵云说赵统的受伤过程和当下情况,一边往里走,几乎目不斜视,倒是没有发现我。等到他进入房中,我暗自松了口气。想趁他在房中慰问伤病员的那段时间里面,从旁边溜出去。
无奈我身手实在糟糕,刚往旁边走了没几步,就被一边的几个侍卫盯上了,他们目光炯炯地盯着我,好像下一刻我就要行刺他们的主子一样。我不敢再造次,怕惹出声响反而麻烦,只能再次低头肃立,一动不动。
可能是我想要伺机逃走,所以感觉时间过得飞快。刘禅似乎在赵统房里呆了没多久就出来了。赵云父子依旧拱手迎立,依礼谢恩。刘禅似乎也心情不错,笑意满满,客套地说不扰休养,先行回宫。
我的心总算渐渐放下来,还好有惊无险,他没有发现我在这里。
刘禅走到车驾之前,阖府恭送,我没办法也只能随人流往外走。就在刘禅要登车辇的时候,他突然回过头,对赵云说:“赵老将军,若有所需,尽可向寡人……”
他说到一半,猝不及防地停了下来,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该不会在这最后时刻看出来吧,我离得够远了。
他还是没说下去,我感到空气中有一丝异样的气氛,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看。刚一抬头就发现不好。因为其他下人都一动不动,别说是刘禅说话说到一半停下来,就是他让人抡起刀砍他们的脑袋,他们都不能抬头,可是我在这个节骨眼上却偏偏忘了这一点,我这一抬头等于是做贼心虚。
刘禅果然在往我这个方向看过来。我甫一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我看到,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既然被发现了,我也没什么再好隐藏的,干脆和他对视,目光沉静,我只能搏这一次,看看他会不会不顾丞相府的脸面当场拆穿我。
赵云父子自然也已经发现了异常,他们顺着刘禅的目光看去,立刻看到了一脸无畏的我,和刘禅大眼瞪小眼。赵云也是看惯官场浮沉之人,刘禅不发话,他当然依旧只是躬身持礼,并不多话,倒是赵广那小子,到底历练不够,我看他好像紧张得鬓角的汗都在滴下来。
刘禅脸上阴晴不定,怒色渐起,但他最后还是强压下怒火,把赵云扶起,说:“赵老将军若有所需,尽可向寡人取得。”说完他转身上车,把车踏踩的梆梆响,我估计他是不是把那几条木头当作我的脖子来踩了。
车辇刚刚走远,我就火急火燎地跑到赵广面前,和赵云小行一礼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对赵广说,“你立刻给我准备匹马,陛下接下来必定亲临丞相府!”
赵广立刻让人给我备马,我上马就走。刘禅的车辇不会有我的马快,就算他比我先走一会儿也应该来得及。
果然我刚到相府,从侧门进到园中,就有人报来说陛下亲临。
我让小兰帮忙立刻换下男装换上女装,还没都穿戴好,我母亲就遣人来让我出迎圣驾。
刚在刘禅面前下跪行礼之时,我还心存侥幸,希望他之前离得太远没能认清楚,可我抬头瞟了他一眼之后,我就知道自己没那么幸运,他看我的眼神极冷,脸上分明是压制着怒气。
可此事他对我母亲只字不提,只说是来看望夫人,还冠冕堂皇地言道:“相父远征,虽如今战事已息,但南中刚刚平定,相父自表需治理南中一代,传授农桑技艺,使其自耕自给,不复反中原。故尚需时日,还请夫人宽心。”
其实这些我娘都知道,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套,自然是起身谢恩。接着刘禅话峰一转,道:“上次我在相父书房中看到一册古书,赏读后自觉发人深省,只是时日已多,内容有些忘怀,希望再能借书一览,不知可否。”
皇帝要看臣子家的书,问是不是可以简直就是多此一举,我母亲哪可能不答应。刘禅又说:“只是我不知在何处,不知可否有劳诸葛小姐替寡人寻找一下?”
我心里寒凉一片,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母亲面有难色,觉得就让我去有点不太合礼仪,但刘禅指名要我找,又不能推搪,只能答应下来。
刘禅对相府早已熟门熟路,很快就到了书房门前,他和我进了书房后,就吩咐手下退避,只能在书房前院门外两边把守。
“陛下要找哪一本书?”我装作不知道,故意问道。
“朕要找《女诫》!”刘禅已经不再掩饰他的怒火。
“家父书房中皆是治国平天下之书,并无陛下所要之书。”我竭力克制住自己,尽可能保持镇静。
“诸葛灵兮!”刘禅几乎想叫出来,“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这么不顾惜自己的名节,尚未婚配,就这样跑到赵家去!”
“陛下,”我仍然尽可能保持镇定,“赵统乃是灵兮的朋友,他如今身负重伤,灵兮前去探望,也只不过是尽朋友之谊而已。赵老将军只当灵兮是其子好友,并未辨认出来,故而放行。灵兮与赵统之间清白如雪,天地可鉴。”
“朋友之谊?”刘禅冷哼了一声,“仅是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