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澜儿一招云掌,破了对方的招式,连着三招快拳,居然逼得那人节节后退,反而抢了他的兵刃。
李秉背着赤仁,又没有武器,多半是在躲闪。忽的得了一个空档,把赤仁放下,反拍两掌。他以指代剑,原本可以一招“对月行樽”就把这人打翻在地,这招式刚用了一半,就想起自己的内功来。这阳月剑诀是真的不敢再用了。连忙变招,回身临空一脚。
这两人的招式实在太差,只是一边的江湖混混而已。
救人要紧,既然打倒了来人,李秉也不想再追,重新背起赤仁,夺路狂奔。快到雪橇车时,黎无寒也赶了回来。
看着李秉背上的人,他并没有多问,连忙给狼犬套上索套,掉转车头。
一干人上了雪橇,他握着缰绳的头,双臂一震,两条缰绳在空中对撞,碰出一声巨响来。
“叭!”
雪橇车疾驰而过,还未出林子,又遇见一队紫衣武士。三人冲着李秉的车架冲来,宋无霜挽起弓箭,一连三矢。两个武士腿部中箭,半路停下。功夫稍好些的那人躲开箭矢,一个兔跃,眼看就要落到车板上来。
李秉一步跨出,猛地跃起,对空一脚,踹在那人胸口,又刚好借着这股力量再弹回车上。
“叭!”又是一声缰绳响,狼群跑的更快,这人再也追不上。
没了追兵,李秉把赤仁身上的雪掸干净,又解下自己的皮褂子,给他裹上,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滚烫起来。
“李剑主,认识此人?”宋无霜看着李秉救人心切,不禁问道。
“去千花杏坊之前,在鸡鹿州里认识的,并不算熟识。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身上还受了不少外伤。”
宋无霜看着赤仁肩头的四个血窟窿,伸手撕开嵌入伤口里的衣服:“四个伤口都是二指深,创口发黑。是‘黑鹰潭’里‘鹰击长空’的指法。”
她看李秉不解,又道:“黑鹰潭,是回纥仙萼州的一个马匪的帮派。没有固定的落脚点,专门靠抢劫牧民为生,官府甚至绿林人士一起围剿过好几次,可次次都被他们跑了。出手伤了你朋友这人,指力不俗,不是黑鹰潭的大当家,就是二当家。你朋友怕是什么地方惹到马匪了。”
李秉微微点头,仙萼州和小海虽同属回纥,但一个在中北,一个在极西,相隔甚远,不知道又怎么会来这里。
却又听宋无霜道:“奇怪的是,刚才我们在林子里遇到的那些紫衣武士,并不是黑鹰潭的人。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从林子出来,一路回到子午宗里。李秉几人再也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有云有月,你们快去烧点水来。别太烫,尿温就行。”黎无寒把赤仁背回自己房里,又吆喝道:“有山,把房里的火生起来,越旺越好,再去取些材来!有水,去把大黄桶拿来。”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将赤仁盘腿放在床上,打坐在他身后,双掌抵背,帮他顺气。子午宗里没有人懂医术,只能用内力干耗,帮他驱寒。
“你们出去一下!”黎无寒觉着已经差不多,便准备给赤仁宽衣,给他泡澡。
“我们去准备点鱼汤,这人晕在雪地里,估摸着他也有几天滴水未进了。”盈澜儿和宋
无霜留在房里已经不妥,先行出去。
衣服还没脱完,有云有月就抬了大黄桶进来,两桶热水,混着两桶凉水,一起浇了进去。
李秉麻利的帮着黎无寒把赤仁脱个精光。这一脱,赤仁身上的伤就完全藏不住了。三四条刀伤,都不算严重,分布在肩、颈、大腿上;手臂上又有另外三处爪痕,每一处都和肩头一样,一排四个窟窿,每一个都是二指深,创口都已经结了血痂,周围乌黑一团,血肉似有腐烂迹象。
“这些伤应该有五六天了。你朋友的内功不错。否则如果被‘鹰击长空’伤了,这么深的伤口,周围的肉怕是早都烂了。”黎无寒说完,更仔细的检查了每一个伤口,又摸了摸脉象:“也不知道他在雪里晕了多久,还好他筋骨很强,内功也不弱,还能吊着一口命,否则早死了。不过得赶快把这些伤口处理了,时间再一长,就真的麻烦了。”
“有山!去拿把割肉用的小刀来。再取些金疮药来。”
黎无寒取了烛台,把蜡烛点亮,等有山送了刀来后,他又将刀刃在烛焰上烤了烤,一刀刀的将那几处爪痕周围的黑肉割下来。这刀切在身上,不仅没有流血,反而生出一股恶臭来。
他将腐肉刮干净,又把原本的血痂抠破,挤出黑血来,重新涂了些药膏。
待这些伤口全部处理干净,两人才把赤仁抬进木桶里。有山拿了马勺过来,一勺一勺的把温水从赤仁头顶上浇过去,铁青的脸上,总算又泛出一丝粉红来。
有云有月又一桶一桶的热水不断的加进大黄桶里,原本只有一半的水,此刻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索性,没多少工夫,赤仁终于清醒了过来。他一个激灵,猛地从坐起,看着眼前有人,刚要动手,好像是认出了地方不对,又立刻收了回来。
“赤仁兄,是我!”
赤仁也认出了李秉。他打两个寒颤,浑身的鸡皮疙瘩起了一片,又连着两三个喷嚏,将悬清鼻涕醒的到处都是,真是极为狼狈。
“是你……”他努力的想着眼前这个人的名字,才忽然记起:“李秉兄……是你?怎么在这?”
李秉看他缓过来,也松了一口气:“我们去林子里打猎,刚巧碰到你晕倒在雪里。你怎么会在哪?身上还这么多伤?”
赤仁没有回答,看了看身上已经被处理的伤口,又打量了房间的布局,才略微放下几分警觉来:“说来话长……总之是飞来横祸。对了,这里是哪?”
“这是北域子午宗,这位是黎无寒,黎剑主!”
“子午宗?黎剑主?”赤仁淡淡重复了一句,长呼出一口气来。紧张的神经,终于彻底缓和,他紧绷的肌肉又松弛下来,靠在木桶壁上休息。
小海的水很清澈,李秉站在木桶边,把里面的赤仁看个透彻。
硕大饱满的胸肌上,黑黑的胸毛打着卷,一直延伸到小腹。虎背熊腰,肌肉线条明晰,几乎没有一丝多余脂肪。二人也算坦诚相见了……
赤仁大大咧咧的敞着,即便知道自己一丝不挂,也懒得动,可能是真的累了,又或许室韦的民风就是这么剽悍。
既然这是李秉的朋友,黎无寒看着这人缓过来,就主动出了房间,让李秉他们交谈。赤仁坐骑身子,抱拳称谢。待他走后,又躺进了木桶里。这大冷天泡个澡,当真舒服。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李秉总觉得这么面对面太过“坦诚”,连忙将目光移开,拿了凳子坐在边上。
“我从鸡鹿州出来,原本想来这传说中的小海看看就回室韦。可没多远就发现有人跟踪我,于是故意绕着小海走了一圈,试图甩掉他们。”
赤仁拿着马勺,不住的给自己浇水:“过了两三日没见动静,我原本以为甩掉了,准备回室韦,忽然半路上来了一个十分厉害的人,结果三番五次的偷袭我。我在明,他在暗,打起来颇为吃亏。我边打边逃,后来弄得一身是伤,就倒在了林子里。”
“原来是这样。赤仁兄可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追你?听黎大哥说,打伤你的那人是回纥一帮马匪的头子?”
“不是很确定,我在室韦没什么仇家,出室韦的次数也不多。”虽如此说,但赤仁心里基本可以确定,这帮人就是冲着他手里的那本“白色帛书”来的。
不过他跟李秉是萍水相逢,这件事关系复杂,对于那个融教的势力,拓跋赤仁知道的不少。既然这件事牵扯甚广,就更不好托李秉下水。
“可是这本白色帛书,只有姬子桓一个人知道。难不成自己被出卖了?应该不会吧,子桓已经相识多年,虽然贪财,却对朋友能两肋插刀,更何况他向来不喜欢管这些江湖纷争。”赤仁他心知姬子桓绝对不会出卖自己,忽然生出另一个念想来:“莫不是子桓遇到了麻烦?无奈之下,泄露了秘密?”
他坐在桶里想了半天,也没有个确切想法,一时想的出神,竟然忘记了李秉的存在。
“那赤仁兄,你先歇息着。有什么事再叫我。”李秉看他在想事情,也不想打搅,正要出门,却又被赤仁叫住。
“李兄?”赤仁忽然从木桶里站了起来:“我也不打扰了。说不定那些贼人一会就要追来。这件事不好再把子午宗牵扯进来。”说完,拿了木桶边的毛巾开始擦拭身体。他毫不害臊,赤条条的站在李秉身前居然不知道遮掩,实在是太放浪形骸了一点。
李秉虽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不过还是觉得无比尴尬,瞟了一眼之后,连忙转移目光,盯着墙壁。他听赤仁要走,原本还想着客气客气,可又想着对方是成群马匪,子午宗的孩子们怕是不能抵挡,也不敢逞能:“那好,我就在外面等你。子午宗给你准备了吃食,你用过再走吧。”
赤仁抱拳对李秉说道:“多谢了。”
李秉更觉得尴尬,连头也不抬:“不谢不谢。”掩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