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中叶似乎不忍,眼中闪烁着泪光,拍了拍杜和的肩膀,劝道,“孩子,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不好说,那就是说,是意外?”
杜和执着的抬起头,执拗的瞪着江中叶。
自己视为亲兄弟一般的人的死再度提起,江中叶心中也不好受,叹息一声,江中叶点了点头,承认了杜和的说法。
“是意外。”
“当年你阿爹是连魁班的班主,我是副手,那个时候,连魁班真个风光……”江中叶眼现回忆,“除了荣喜班,上海滩没有和我们相提并论的班子,后来,荣喜班的班主,提出要挑战你阿爹,师兄他应下了……”
“谁也没想到会出意外,那一场表演的是谁上点灯,满堂彩,只等你阿爹从水里上来,就赢定了。”
“可是他没上来。”杜和僵硬的说。
江中叶闭上了眼睛。
当年意气风发的魔术师兄弟,如今只剩下一个人过盛年后,被风霜摧残的满面沧桑的中年人。
“我扮作你父亲完成了表演,打败了荣喜班的班主,保住了连魁班的荣誉,你阿爹被秘密的送回了苏州,同你姆妈商量后,就称你阿爹退出魔术界,下南洋去了……一晃眼,十年过去了。”
江中叶忽然抓住了杜和的手,语气沉重的说:“阿和,魔术不是做工,他太危险了,一个不慎,即使是你父亲那样的大魔术师也会失误丧命,我和你姆妈都不想让你杜家最后一个香火再折在这一行,才送你去学了医,没想到,兜兜转转,你还是学了魔术。”
杜和苦涩的抹了一把脸,伏在了桌子上,闷声道:“所以我一来上海,我姆妈就通知了你,你们就让我做杂事,还默许弟子们欺负我,想让我自己走……”
“没错,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的是,你会和东洋人学了魔术,而且天分如此之高,最后还上了台,成了气候。”
杜和闭上了眼睛,艰难的消化着江中叶说的一切,想将这个骤然袭来的消息咽下肚中,却难以消化,咯了他满嘴的血腥。
短短一夕之间,他就从一个父母双全的孩子变成了失去父亲的可怜人,而这十年之间,他从未给父亲上过一炷香,供过一盏茶,何其难过?
有一瞬间,他甚至有些怨恨江中叶,怨恨他当年不告诉他,瞒了他这么久,又怨恨他不永远瞒着他,让他无所适从。
可是转瞬,他又为自己的想法儿惭愧,杜和心如乱麻,感觉一切事情都像线头一样缠到了一起,撕扯不开。
“江叔叔……我脑子很乱,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如何说,我可能要好好想一想。”杜和捂着脑袋,痛苦的说。
江中叶唏嘘一阵,随即对杜和说道:“是该想想。我同你说这些,也是因为实在拦不住你了。如今你已经知道了我和你姆妈拦着你做魔术师的缘由,你也大了,就自己做个选择吧,是自此退出魔术界,随你姆妈回苏州继承家业,还是继续做个魔术师,为了一个满堂彩甘冒生命危险?”
退出魔术界?
杜和的心脏似乎被什么击中了,他一瞬间捂住了胸口,弯下腰去。
江凌想扶着杜和,却被杜和缓慢而坚定的推开,自己站直。
当你的理想面临着选择的时候,你的生命与理想永远放在一个选项里。
放弃理想,不啻于放弃生命。
“不,我不会退出魔术界。
杜和直视着江中叶,坚定的说:“我的父亲,叫杜中恒,十年前是上海滩最好的魔术师,而我杜和,将在十年后继承他的声名,成为现在的上海滩,最好的魔术师!”
“我不仅会在这一行走下去,还要走的更远,我要给我阿爹争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