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低下的脑袋却迟迟没有抬起。那书信不过寥寥数行,她竟看了小一炷香的时间。落款是邝毓亲笔,还盖了印,日期却是一周之前的。
“……夫人。”侬语瞧不真切姜玲珑的模样,但也看见了她握着信纸的手在极力控制颤抖,试探着小声安慰,“主子那是为了您好。可莫要误会他的情义。”他见着她的眼睫动了一下,又说,“主子说了,要是事败,就把这封信交到夫人手上。”
边上的橙月受礼,没来看个究竟,但说话的和收信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封休书。
是邝毓考虑到功败垂成,给姜玲珑留的保命符。
侬语见她一言不发,又轻轻地去唤她,“夫人?”
她闻言,收起书信,叠得整齐塞回信封,藏进衣襟。再抬头时,已是目光凛冽,仿如另一个人。
“邝毓曾说,你有要紧事办。可办妥了?”她沉声发问。
侬语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先是一愣,复又正身恭敬地回,“妥了。”
她点头,又交代,“你且收好,莫让任何人知道藏处。包括我。”
这下侬语真的怔住了,呆呆地点了点头,一个“好”字就从嘴角不自觉地溜了出去。
夫人知道我去做什么了?他心下惊叹,又不可置信。
“那是拿庄里人的性命换来的,务必妥善保管。”她又看了眼负伤的侬语,“梁王狗贼,派的是曌王的兵,你那边能全身而退,已属不易。”她起身,同时也把橙月拉起来,就要往回走。
“夫人,夫人,咱们去哪儿?”橙月跟在她身后,边上还有个素未谋面的自己人,难免不明所以。
“你庄主下落不明,”姜玲珑言辞间毫无转圜的余地,“我先代他清理门户。”
侬语驾车,很快三人便到了城南,早先的丞相府,如今的邝府。
橙月在前帮着姜玲珑开门。侬语刚要躲上房梁,却被姜玲珑伸手拉住。
“从今日起,你也好,瑾僩也好,都要和其他活着的暗影一样,光明正大地见人,堂堂正正地生活。”姜玲珑音量不大,却气势迫人,仿佛只要她说就会成真一样,“邝府守着你们。我守着邝府。”
大门拉开,姜玲珑一身行装狼狈,却藏不住她的威仪逼人。这位不会武功的姑娘,褪去平日子那些亲和可爱,眸中沉着说不清地仇恨,面上却丝毫不显山露水。
她一眼扫过门里院内休整的众人,冷声令道,“去把樱草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