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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二嫂看了芸香一眼,笑着说:“你就说哇!这后来拿上粮本领上供应粮,老三家的这才不说了,你说说这个人!”
芸香也跟着笑了一回,问:“不知道这女儿叫啥?”
“菊叶”二嫂点点头说,“说是秋天生的,就叫菊叶。我说咋不叫菊花,老三还说菊花不好听。你说说这有啥不一样?”
芸香摇摇头,笑着瞅了她一眼:“人家孩子起啥名字你管他呢?你管好你们美丽跟顺子就行了!”
“说起顺子,你咋给孩子起名金顺?闹得咱两家都是顺子了?”孟二嫂说着又笑起来。
这次芸香居然抹了一下眼角,还真有泪,二嫂奇了怪,就听她说:“你不知道,我头且(之前)还有一个,都过了生日,就让这打仗打得把好好个小子给惊死了!名字就叫喜顺,这一个是跟着叫的。”
“啥?还有这一回事?”孟二嫂惊讶地看着她,追问,“过了生日也没活成?这可惜了了的!”
芸香想起喜顺心里不痛快,做完手里的这只鞋底,就推说去妈家,二嫂抱着美丽离开回家去了。二嫂走了,芸香见院子里也没什么别人,就挪开炕上的盖物(被子)摸到一块木板揭开,从炕洞里掏出自己的梳头匣子,拉开最底下的一层,摸了又摸,心里头实在不舍得,可是自己病了这么久,金顺和大女又托妈照顾,怎么说也得给些饭钱!她拿了拿狠心,取出三块银元,晃了晃已经轻飘飘的梳头匣子,这些年出的多进的少,这些好不容易藏起来的钱也快用尽了,往后要是再有个什么事,该拿什么应付啊!
这三块银元早被磨得亮闪闪,不知道被芸香数过多少次了。她把梳头匣子收拾好,炕上的铺盖恢复原状,装好钱换了一身衣裳,抱着金顺领着大女去她妈家了。
肖婶这次守寡比着前次不一样,一是男人肖掌柜家在本地没几个正气亲戚,没人来家里非要给她做主霸占家产;二是新社会以前那些封建思想都打倒了,别说夫家,就是娘家这时候也没人敢来问她一句。原来南门外王家多大的人家,现在因为是资本家被打倒了,她这个反出家门嫁了穷小子的不孝女反倒成了家里最先进最革命的了。一时间肖家除了门庭冷落之外,倒也没人来欺负她们这孤儿寡妇。有几个光棍老汉打听着肖婶手里有些积蓄,反而托了媒人上门来说亲,肖婶只说不过一年,哪能就这么嫁了,都推脱了。
芸香领着两个孩子走走停停总算是来了妈家,拍拍门听见里面有人应承,就推门进来。肖婶站着院子里看见二女回来了,忙抱过她怀里的金顺,往家里让:“刚好了没几天咋一个儿(自己)就出来了?”
芸香忍了忍眼里的泪,说:“这死里逃生一回,好样儿(好不容易)能走动了赶紧回来看看您儿!”
“快进家!”肖婶让进门,给孩子们拿出吃的玩的,放在炕上安顿住了,叫二女:“你也上炕哇!我夜尼(昨天)才烧了炕,热乎的呢!”
芸香看看家里,没见弟弟,就问:“宝根呢?又烂跑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