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知道最终结果的,所有劝谏皇上勤政的,非但没达到效果,皇上反而变本加厉更荒唐。
盛阳看着她的回答,不禁迷惘起来,沉吟良久后才小心翼翼提笔——
徒劳无功自何缘起?
管沅沉默良久。
这个人问她为什么劝谏会徒劳无功,她该怎么回答?
前世的先知,对局势的预见罢了,哪有什么真凭实据的原因。
盛阳没有等到管沅的答案,等到的只有沁水笺上最后写下的两字——
多谢。
他待到夜深,看着书房那一盏孤灯熄灭,却久久未离去。
你,为何会知道徒劳无功?
如果你真的——
他剑眉蹙起。
前世的一切,你是否会怨我?
毕竟如果没有我,你不必被拖累致死。你在庐陵,起码能好好活下去。
即便活在一个早已没有我的人间。
……
不过几日的时间,管沅便拿到了靖恭坊搜罗的字迹。
先是一张张比对,统统都和那锋芒内敛的颜楷对不上。
管沅不禁蹙起眉心。
这就奇了,文华殿的记录查不到,工部生意名单的字迹也不对。
看来这个神秘人,真的很神秘,一应线索都是死路,到底是这个人刻意抹去的,还是特别小心没有留下痕迹。
管沅不信邪。纤手微微颤抖地再度抽出靖安侯世子盛阳的笔迹。
一个人想刻意改变字形并不难。但却改不了字意。除非是极高明的书家,否则定会留下一些书写的习惯。
靖安侯世子盛阳,写的是一手行楷。
笔意冷峻张扬,半点不似她手中锋芒内敛的颜楷。
一个人。可以写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字吗?
管沅不大相信。
但更令她不解的是。前世庐陵相见时。他似乎还写着一手惨不忍睹的鬼画符。
怎么如今时间点上相隔不过大半年,就成了极有章法的行楷?
“你确定,这是靖安侯世子盛阳的字吗?”管沅蹙起眉头。问花厅里送笔迹来的一个二掌柜。
“小的确定,这就是靖安侯世子上个月写的——”
话音未落,管沅猛然警醒:“上个月?你能把他一年前的字找来吗?”
二掌柜答应着去了。
管沅百思不得其解:一个人的字,怎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发生这么大变化?
如果他一年前的字也这般极有章法的行楷,就说明前世他在庐陵藏拙了。是故意想掩盖自己身份,怕旁人从字迹辨认出他?还是其他的原因呢?
那这颜楷,又到底是谁写的?
管沅以手扶额,她已经被这三种字体搅得一头雾水……
然而未几,朝堂上传来的风声,就让管沅明白了神秘人提点她不要参与劝谏的用意。
元年四月初四,颍国公张懋谏阻皇上微服出巡。
书斋传来的消息是,皇上嘉奖笑纳了颍国公的折子,然后转身回了内宫,依旧带着刘瑜等一群阉党微服游玩去了。
对这个千古一奇葩的皇帝,管沅除了摇头只有摇头。
皇上的行为,完全不能以常理度量。说皇上愚笨,却还知道明一套暗一套;说皇上聪慧,可又偏偏不听劝告。
定远侯府自然没有说话。
颍国公那是勋贵之中第一人,祖上是靖难时的第一功臣。如今颍国公张懋是正一品中军都督府都督,位高权重。
因此有些话颍国公能说,其他人却是不方便说的。
然而紧接着,靖恭坊打探到了另一则相关的消息。
“皇上微服出宫以后,颍国公就和靖安侯争执起来,大意是说,为何方才庭前颍国公上折子劝谏,靖安侯不附议。”靖恭坊的人回禀。
“这么说,颍国公之前与靖安侯商量好了,要一起劝谏?”管沅不解地问。
她记得前世靖安侯乃是反对阉党最激烈的人,怎么今生似乎不大一样?靖安侯没有理会皇上跟着刘瑜他们微服游玩?
那二掌柜摇头:“并没有约好,只是颍国公认为靖安侯不附议,没有尽忠职守,尽到为人臣的责任。”
管沅沉吟片刻:“那现下,京中对这件事怎么看,有没有对靖安侯不利的消息?”
“有,一些清正文臣出来指责靖安侯为了巴结皇上,漠视黑白是非。”二掌柜不理解管沅为何如此关心靖安侯。
“你先下去吧,继续盯着有什么变化。”管沅察觉到事情的复杂性。
阉党天下来临后,臣下站在哪一边都不好,最是为难。
站在阉党这边,虽然日子过得好了,可道义过不去,旁人的唾骂总免不了;站在清正激进之流这一边,又会遭到阉党迫害。
最安全是站在两派之间做和事佬,或者互不相帮;但夹在中间也最难,万一处理不好,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那现下她能做什么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