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院西南角的书房,明灯初上。
管路看了看桌案上铺开的图纸,又瞥了眼手中的文书,才看向刚进书房的管沅。
“你气色不大好,可是伤痛休息不好的缘故?”一见着管沅,管路便开口问。
管沅笑着摇头:“伤已无大碍,不过静养罢了。劳祖父挂心,不知祖父有何事?”
“你哥哥参股了边墙修建,你知道这件事?”管路笑眯眯地问。
管沅轻轻点头:“我知道,他告诉我了,祖父是在忧心这件事吗?”
“工部的生意,我们府从没掺和过,”管路顿了顿,似乎怕管沅不明白,又解释,“工部的生意从前都是那几家在做,肥水不流外人田。”
言下之意就是,管洌挤进去很不容易,也可能轻易就得罪原来的那几家,毕竟多了一个人分一杯羹。
“所以,祖父怕哥哥得罪人?”管沅试探地问。
管路摇头:“你兄长既然进去了,那必然已经处理好这几边的关系,因此我并不担心得罪人的问题,我就怕他被人坑了。”
管沅清浅一笑:“祖父,钱财是小,假如真被人坑了,那就当花钱买教训吧。最怕的还是得罪人,人要是得罪了,不知花多少功夫,都修补不了原本的关系。”
“哈哈,”管路捋着胡须大笑:“你这丫头的想法,着实有意思!是呀,钱财乃身外之物。被人坑了就当花钱买教训。”
“何况,哥哥这些日子以来,进步很大,我想他不会这般糊涂的。”管沅为管洌说话。
管路不置可否:“但愿如此,”便走到书架边,将一沓账册拿出来,“我这次叫你来,是有些事要交给你做。”
管沅疑惑:“孙女拙笨,不知道祖父有何重托——”
话未说完,就被管路打断:“你别自谦。你和你哥哥在干什么。目的是什么,我都略有所知。我没有拦着你们,就是赞同你们去做。仁和大公主府的事,终究是委屈你了。”
他的语气有些叹息。
看起来赢面最大的人。往往暗地里输得最惨;实际上得到好处最多的人。往往并不快乐。
输赢利益。和幸福通常没有太直接的关系,每个人都在自己面前的一亩三寸地挣扎逡巡,都有自己的无奈。
这个道理。管沅明白,管路自然也明白。
“祖父,孙女不觉得委屈,”管沅坦然而答,“祖父有什么重托,我都会尽力完成。”
她不觉得委屈,如今的她,反倒隐隐有些欣慰。
解开了一直以来的谜团,找到了前世的真相;今生至此,她明白自己有很多东西要守护,定远侯府,父母兄长,祖父外家,还有他。
如果不经历如此多曲折,她又怎能找到所有的目标,找到他?
因此,尽管如今身上的担子重了许多,她却更安心了。
起码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努力,再坏也坏不过前世的结局吧?
至于什么孤煞,她才不想理会。
萨满法师的话是真是假谁知道呢?就算是真的,他的恩情,她已还不清;就算被孤煞拖累,也当偿还了他为她做的一切!
想得透彻明白,她再无畏惧。
管路把一摞册子交给管沅。
管沅将账册放在腿上,一一翻看,过了半晌,才试探地问:“据我所知,帽儿胡同、菊儿胡同的铺子,是京中最热闹的地方,出息应该很好才对。但我看这些年的数目,都只是不赚不亏。祖父莫非想让我整饬这些铺子?”
管路笑得别有深意,伸出手指着账册:“你看生意早就过关了,我相信已经没几个大掌柜能糊弄的了你。只可惜,这不是生意。”
“不是生意?”管沅微微蹙眉,更加疑惑不解。
“不赚不亏,那么银子一定有一个去向,你觉得会是什么?”管路引导般地问。
“银子的去向,如果不是进了某些人的口袋,那就是另有用处,”管沅想到一种可能,“祖父,该不会是,用在暗线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