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不由一僵,面上笑意凝滞,就连去拿槐花饼的手都默然停顿在半空,竟是半晌都未有任何回应。回过神来,他已经把槐花饼拿到了跟前。又像是觉得索然无味,转手将槐花饼递给了赵子遇。
赵子遇接过小饼,见他将盘中剩下的槐花饼也分给边上的宫女,只得也把小饼拿起来慢慢吃着。
好在高素很快又说到了其他的,未把这个令人不适的话题继续下去。其间,李佑过来请安,听闻高远想去东海池走走,又先退下着人去准备。
赵子遇默默跟着李佑也往殿后走,李佑显然发现了她,却也没有言语。
直到转过朱墙,完全隔开了高素和高远,他才放缓了脚步,朝她友善地微笑:“今日不穿陆中丞的衣服了?”
“没有。”虽知他是说笑,但赵子遇还是连忙拱手:“那次只是意外,穿了我不该穿的衣服,逾制越级,已经是大不敬。承蒙殿下和中丞宽厚,守成感激不尽。”
“今日这身衣服更衬你。”李佑微微侧头,含笑看她一眼,挪开视线缓缓朝前走。
“上次那画……”路过书房门口,赵子遇忍不住询问。
“要再看看吗?”李佑略一停顿,侧身走过去打开了书房的门。赵子遇便也不客气,跟在后面就随他一起入内。
“咦?”赵子遇捧起画轴的一角,忍不住惊呼出声:“修复了?”
“是你告诉了贵妃,所以她才让人把绢边合上的吗?这技艺着实好,一点也看不出曾经有伤。”
“并不是。”李佑伸手抚了抚画轴:“那日过后,我还没来及问母妃那行小字的来由,这画就已经修复成这样了。我刚看到的时候,甚至以为眼花了,又或是记忆出错。因为它安静的挂在这里,完好的模样看不出一丝端倪。就仿佛装裱松动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赵子遇也愣了一下:“那这到底是谁修复的呢?”
当时的松动,他们都看到了,不可能有假。画心后面开了一个角儿,那是赵子遇亲自揭开的,底下已经没有胶了,根本不可能自己又粘回去。
“应该就是母妃吧,这书房也不是谁都能进来的。”李佑收回手。
不过也都不重要了,那行字已经不见了,再问什么似乎也都失去了意义。若是高素所为,那么她一定看到了画心里的小字,可她还是把它彻底封了起来。
重新裱边的画纸十分牢固,就算再撕开画心,那行字恐怕也已经没了。它将彻底的和那幅画融为一体,永远尘封在这间书房。和那行字一起被尘封的,大抵便是那行字背后不为人知的往事了。
翠姑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就算身处在这深宫之内,高素也该早已知晓。那时候,御史台特地差人向她借用画卷一用,她事后忆起,会不会也在某个不眠的夜晚懊恼过这擦肩而过相见呢?
可是相见又能如何,翠姑从头至尾也未怎么提及高素,甚至在他们要展示证据的时候,什么都供了出来。很明显,崔碧玉不想看到这幅画,也不愿见到高素。
“盛如烛火也会有熹微的时候。”
赵子遇忽然就想到了高素刚才的这句话,她这话中情绪,又有几分予人,几分予己?过去那些火焰有多灿烂,终究不可知,如今赵子遇也只能透过面前的丹青,去窥探熹微残影里的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