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了,她心下第一次升出极度不踏实的恐慌。第一次,即便翠姑在她身边,也不能打消这恐慌。当恐慌来自无比亲近信任的人时,崩溃总是轻易袭上全身。
也是第一次,她在床上躺了半日,一块杏仁果子都没能吃下去。
天气渐渐暖和,阳光温润,地面干燥,是适宜击鞠的好天气。
苏晚风一鞠杖挥下,干脆利落,连着地上的草皮一齐被击飞,稳准狠地传给苏二公子。
“漂亮!”苏珩笑呼,将鞠球击向木围,转手将飞来的草皮也击了出去。
风驱电逝间,三公子来不及反应,慌忙接球,打出去后,才发现是草皮,而真正的鞠球已经入围。
“你、你们两个又耍我!”苏瑜拉着缰绳,一把扯掉头上的幞巾,气地大叫:“我说了这不公平,二哥和小妹组队,这就是明晃晃地欺负人!”
苏珩大笑:“哪里欺负你了?你们组可没有女娇娥,要说不公平,也是对我们不公平。”
苏瑜气不过,指着苏晚风:“她她、她是女娇娥?她一个人顶俩大男人了!那这么说,我宁愿我们组全是娇娥!”
苏晚风笑得前仰后合:“行啊三哥!那下局让你和二哥一组,如何?”
“我不,这把我跟你一组。我今儿个,指定要赢一把。”苏瑜调转马头。
“你啊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哎呦喂,瞅瞅,晚风快来瞅瞅,小气包的鼻子都气歪喽!”
苏珩故意跟着苏瑜,用鞠杖敲打苏瑜歪掉的发髻。苏瑜气地嗷嗷直叫,拿着鞠杖就想要打回去,苏珩却一扯缰绳,转身闪了过去。
四下笑开,兄弟俩嬉笑打闹,苏珩朝院门口躲去。
然而还未到门口,笑声戛然而止。
苏晚风往门口看去,就见二人都已经勒马而下,低着头站在边上,一副大气不敢出的谨慎模样。
而他们面前,苏太傅一脸肃穆,正紧锁眉头打量着院中的景象。
“爹爹。”苏晚风眼前一亮,从小红马上翻身而下,抱着鞠球就冲到他面前:“爹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是不是来和我们一起击鞠?”
苏太傅摇摇头,伸手擦掉她脸上的灰尘,直叹气:“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哪里像个姑娘家。在家尚且能纵容你,可这要是去了婆家,可要怎么办才好。一想到这点,我就夙夜难寐。”
“什么婆家?”苏晚风面色一僵:“我才不要什么婆家!我就要跟爹爹和哥哥们在一起。”
“怎么说话呢!”姨娘薛氏在后面嗔道:“方才丞相府的人来下聘礼,说的就是你和高公子的婚期。那高家,府门规矩可不比咱们府少,你以后都要好生注意言辞。”
“婚期?”苏晚风没看薛氏一眼,她伸手打掉苏太傅的手,顿时红了眼眶:“你说过不会勉强我的!我娘活着的时候,你也说不会委屈我。我早就说要退婚,你也答应了,为什么还要这样,为什么还要让我嫁给他?”
薛氏心疼地拉过苏太傅被打开的手,不悦地捏着帕子指向苏晚风:“这婚事是早就定下的,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那高家有什么不好?你可知道这京城里,多少贵门女子做梦都想嫁进去,你能嫁过去,那都是福气……”
“你觉得好,那你去嫁啊!”苏晚风尖叫着打断她。
“你!”薛氏气地脸色大变,一阵白一阵青,却说不出什么,仿佛就要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