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碧玉将女儿托付姚家之后,虽然没有露面,却在暗中通过姚山家隔壁的王麻子,给香兰捎去金银细软。每个月如此,直到香兰过世,从未间断过。这些钱财价值不菲,可以说是一个已经丧夫、并且稍微上了年纪的寡妇难以获得的财富。
阿金曾告诉我,她怀疑香兰的母亲在教坊勾栏谋生。但我觉得仅凭一己之力,就算在教坊勾栏,也难以稳定的获得什么钱财。更何况,崔碧玉曾在宫中任职女官,虽说抛头露面的时候也不多,但总归和宫里达官显贵打过照面。若是她当真在勾栏,恐怕难以隐藏十余年之久。”
“还有一件事情,这件事,是翠姑在慈和寺亲口告诉我的。”赵子遇没有看翠姑是何神情,她只是面无表情地继续道:
“同样在六年前,在长安城的另一边,也发生了一件事情——苏太傅的妻子过世,年仅九岁的苏晚风永远的失去了母亲。少年丧母,对于一向活在宠爱中的苏晚风造成了难以磨灭的痛苦。
她开始从身边的奶娘身上寻求突然消失的母爱,以对抗死亡的恐惧、并且填补自己心上已经缺失掉的那一块。这种创伤后形成的强烈依赖,甚至令她寸步离不得奶娘。
然而在当时,这个奶娘并不能时刻待在府上,这就同苏晚风寸步不离的渴望产生了矛盾。有矛盾,就必须有妥协。从后面发生的事情来看,这个妥协的人,正是奶娘翠姑。
或许是出于慈悲,又或许她十分需要太傅府的这份供给,总之最终,翠姑选择了住在太傅府,以陪伴当时离不开她的苏晚风。
而就在她住下之后不久,苏晚风便开始在梅花宴上崭露头角,并在第三年的梅花宴上一举夺魁。夺魁的项目,不偏不倚,刚好是那位消失的崔碧玉最擅长的簪花小楷和工笔丹青。”
说到这里,堂下的人终于像是明白了什么,个个凝眉肃穆,若有所思地把目光落在翠姑身上。
姚山也哆嗦着抬起头,努力睁大眼睛,朝着目光汇集处望去,渴望辨认出什么,然而六年的时间,早已将只有一面之缘的过客遗漏在脑后了。即便再见,也与陌生人无异。
“那么接下来,在结合上面两件事之后,我便根据收集到的证据和走访的结果,还原一下两件案子的部分过程——十余年前,姚海拿着崔碧玉的积蓄南下经商,意外遭遇流寇客死他乡。崔碧玉在没有收入的情况下,迟迟等不来丈夫,在收到丈夫死去的消息后,生活更是陷入困境。
在看不到希望的情况下,她只得出门寻找活计,并在机缘巧合下,变化名字掩盖户籍,进入太傅府做了奶娘。也是在这一时期,香兰出生。
所以她没有办法像其他婢子一般住在府里,只能部分时间在太傅府做活,其余的时间回去照顾香兰。就这样虽然清贫,却安然祥和地度过了六年。若是什么都没发生,或许这种祥和可以一直继续下去。
然而世事无常,六年的祥和,已经是老天奢侈的恩赐。这一年,在太傅府一直照顾的小娘子突然失去了母亲。小娘子的依赖和彷惶,将崔碧玉越缠越紧。
终于,在一声‘娘亲’里,彻底击垮崔碧玉。当然,这里也可能是其他原因。总之,崔碧玉在衡量中选择了先照顾苏小娘子。于是,她找到丈夫的兄弟,将香兰托付给姚山夫妇,然后回到太傅府,开始一心一意的照顾苏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