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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幽灵船(2 / 2)

“还有,这些积满灰尘的笔和瓶子,”龙伸出他被弄脏了的手指,“为什么还能在这张台子上,没有掉下去呢?你看,我只要稍微动一下它们……”龙用手指轻轻一拨槽里的墨水瓶,它从槽里滑了出来,这时候船身正好有一波小小的摇晃,瓶子立刻从写字台的边缘滑落下去。龙用同一只手在它刚刚要掉下去的刹那稳稳接住。

他把墨水瓶放回槽里,说,“……显然它就会掉下去。顺便一提,我早先在港口听船员们说比斯开湾今天风浪比较大,每一艘船都像骑在公牛背上。”他看向他的搭档,问,“这艘船进港不但没有积水,连这些小零件都没有掉下去……你怎么想?”

马可反问道:“你说呢?”他知道他的黑发搭档脑袋里从来不缺乏思考,而只不过是习惯性地把问题推给他来分析而已。长久以来这似乎已经成为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但是这一次神甫想先听听他搭档的意见。

“要我说的话,”东方人说,“最简单的解释莫过于这艘破船一直停波尔多港里。当然没积水。瓶子什么的也不会动弹。”

“你在开玩笑吗?”

“不。你看看这上面的尘土厚度,”东方人指了指写字台,“积尘说明这些东西有很长的时间保持着原样。所以几乎可以肯定,这艘船已经很久没有经历海上的风浪了。如果不是长期停泊在波尔多还会是别的什么呢?”

“可是它要是停泊在港口不可能不引起人们的注意。”

“噢,我睿智的朋友,你怎么能提出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如果港口的那些家伙们要跟你开个大玩笑那是非常简单的。几块帆布,一些涂料,就可以简单地伪装一艘船,不是吗?谁会注意到在这个偏僻角落里停着的一艘破船呢?如果直接把它拉到造船厂的仓库里,那更是无人发觉了。”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呢?”

“谁知道?”东方人耸耸肩,“也许他们喜欢开玩笑,呃……也许整个幽灵船的故事就是一个大玩笑。”

“不,我的朋友,”金发的神甫抬高了声音,说,“即便你能证明这艘船长久没有航行,也不能因此否认勃里格斯船长因不明原因失踪这个事实;不能否认10年前无人操帆的玛丽娅号在地中海游弋这个事实。这艘船的真相,我会把它找出来的。我向你保证,我的朋友。”

“可是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

“是的,我们有。为什么不呢?艾登有充足的时间可以等我们把他捉捕归案。我们不赶时间。”金发的神甫倔强地说。

“哦,我的上帝……”东方人手抚前额,呻吟着。他知道他的搭档那驴脾气又犯了。当金发的神甫认定了一个目标的时候,他的意志是很难被改变的,即使是他的东方朋友也不行。龙本以为这次船上的旅程只是一次随意的参观,现在看起来这件事不能善了了。要查出这艘古董背后的故事谈何容易?10年的时间可以掩盖大部分的真相。

“我们是猎人,不是侦探,我的神甫。找出真相的事情留给警察去干!”即便知道希望渺茫,龙还是争辩道。他怎么可以就这样眼看着阿尔及尔的黑胡子,他的1500镑,跑到海上去呢?

“我也是一名学者,发现真相也是学者的义务。”

“我们没有时间浪费在真相上!你难道要让我们用100镑买来的情报落空吗?艾登不会在阿尔及尔等我们一辈子!”

“100镑难道比欧洲最大的神秘之一——这艘玛丽亚*谢列斯塔号——背后的真相还珍贵吗?”

“你不能用真相买面包!”

“你这么说是在强辞夺理,我的朋友。”

……

两位猎人在船长室里开始激烈地争辩。这种情形在他们之间发生不止一次,但几乎每一次都是黑发的东方人败下阵来——他对一件事物的执著永远比不上他的搭档。同样这次轮到东方人发言的时候,他突然默不作声了。在一刹那神甫以为对方已经放弃了说服自己的企图,但随即他立刻发现这种判断是错误的。东方人正在凝神倾听着什么。

船尾舱的方向传来脚步声,似乎逐渐靠近了。那是一种很异常沉重的脚步声,仿佛两个大铁块有节奏地陆续砸在甲板上,不堪重负的木板发出痛苦的吱呀声。

龙和马可对望了一眼。马可闪到了舱门的左侧,贴到了门的旁边。而东方人则用背部贴着舱壁,手脚并用,游上了船长室的天花板——是的,他是在“游”,仿佛墙壁不是实物,而是海水,他用一种类似仰泳的姿势游到了名为天花板的海上,向下悬挂着面对船舱的甲板。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技巧阿!在东方人们称它为“壁虎游墙”,人体就像产生了磁力一样吸附在墙壁上。一旦敌人进入了室内,那么龙就可以从一个让人绝对意想不到的角度进行攻击。

门外的脚步声愈发响了,它砸在地板上,嗵,嗵,嗵,嗵……

※※※

一个穿着铠甲的人推开了门。铠甲很沉重,所以他的脚步声就分外的响亮。

那是一件做工很精巧的全身板金甲,穿着者全身都包裹在厚厚的钢板里,连膝肘的关节处都用铁片保护着,只有眼睛和口鼻露出缝隙。这种盔甲的重量当然不轻,普通人穿上它后连自己走动都做不到,一般是用来给骑士装备的。骑士穿上它后必需侍从在一旁协助才能上马。

马可觉得奇怪穿着这身甲胄怎么登船的。除非用绳子吊上甲板,否则登船的绳梯根本承受不住它的重量。不过谁又会特意把一件甲胄特意吊到船上来穿呢?应该不会有哪个警察会干这种愚蠢的事。然而他无暇思考,只迅速地伸脚在铠甲人脚踝一拌,铠甲人立刻失去了平衡向前扑倒,轰的一声倒在甲板上。

铠甲的头盔滚到了旁边。

猎人们以为他们能看见这个穿着盔甲的蠢蛋的脸。但是他们没有。

头盔下面没有任何东西。

只有空气。

“无头铠甲?”马可笑了笑。

寻常人见到这种情形一定已经目瞪口呆或者尖叫着逃走了,但是猎人们明白这套吓人的把戏。盔甲里面的人一定是个矮子,他把头藏到胸甲里去了。这种把戏当然只能用来唬人,因为在胸甲里是看不到敌人的,只会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局面。

马可随即采取了正确的行动,他向前半跪下来,把右脚的膝盖重重地抵在盔甲的腰部——即使是最强壮的骑士穿着这样沉重的盔甲又被压住了腰部都不可能站起身来。然而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地上的人用双手在地上一撑就把身上的神甫掀到了一边,然后站起来,把骨碌碌滚到他脚边的头盔捧起来戴上。

在盔甲人要戴上头盔的那一刹那,正好悬在他上方的龙发现了什么,他从天花板上跃下,冲他的搭档喊道:“里面没有人!它里面没有人!”他所说的“它”当然是指那件盔甲。

“你说什么?”神甫向他的搭档确认道。

“这盔甲里面是空的!它不是人!”

“没有人的盔甲?幽灵?”这两个字闪过马可的脑海。幽灵船上真的有幽灵吗?——这对现在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位朋友是不会全身包裹在盔甲里来拜访他们的,所以立刻解决它才是当务之急。

金发的神甫并没有像其他神职人员那样指望胸前的十字架能给他带来任何帮助,在面对危险时他习惯依靠的工具只有一个。闪耀着黄金色光辉的“法老”闪电般出现在神甫的手中,伴随着一声爆响,“诅咒”银弹贯穿了盔甲的胸部。在埃及的传说中,法老的诅咒会带走生物的灵魂,把它们拉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无论是人还是幽灵在被这一枪击中后都无法逃脱从这个世上消失的命运。

子弹在盔甲上击出一个透光的孔洞,然后余势未尽地射进前方的船板。

猎人们清楚地听到空气中传来痛苦的呻吟声。龙吹了个唿哨,叫道:“干得好,我亲爱的神甫,再补上两枪它就完蛋了。”

“不,请不要,我没有恶意。”空气中又传来了声音。“诅咒”似乎奏效了。

龙试图从声音分辨“幽灵”的性别,但是那个声音相当中性,很难得出它是男是女的结论。他甚至不能分辨出那个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因为声音仿佛从每块船板里发出,但他肯定不是从那件已经像泥雕般动也不动的盔甲中发出的。他向周围喊道:“你是谁?你在哪里?”

声音迟疑了半晌,说道,“我一直和你们在一起。或者说,你们在我的身体里。他们都叫我玛丽亚。玛丽亚*谢列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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