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出这老头的话里有话,疑问道:“老先生,这又从何说起了?”
老头又嘬了一口烟袋,说:“这说来可就话长了……”
棚子见老头要打持久战,眼见的天就要黑下来,如果真跟老头在这里耗着,那得什么时候是个头。于是棚子就问:“老爷子,您这卖糖人,一天能挣多少钱?”
老头见棚子对他的买卖感兴趣,也不藏着,得意的说道:“你别看老头子岁数大,要说这卖糖人,就凭咱这手艺再加上咱这张嘴,一天也纯挣两三块钱咧!”
棚子又问:“那从咱这个地方去那大谷县要走多久?”
老头想了想说:“快着要两三天,慢的话要走三四天吧!”
棚子倒是挺机灵,从口袋里摸出了二十块钱拍到老头的手里,说:“老爷子,您把我们俩领到大谷县,这些全是您的,这比您卖糖人挣的多吧!”
要不说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呢!老头儿见钱眼开,二话没说,当即就答应了。因为天马上就要黑了,老头先把我和棚子带到了他的家里,在那里休息了一宿,准备第二天启程。
当天晚上这老头给我们讲了一些关于大谷县的事情,原来这老头名叫谢松鹤,人们习惯上称呼他为谢老头。谢老头年轻的时候做过算命先生,长年累月到处跑,对于一些地方的风土人情都有些了解。
据谢老头说,这大谷县是民国时期的一个地方,解放以后就逐渐瓦解了。说是叫大谷县,其实也就是一个大点的屯子。最繁荣的时候,这屯子里有不下两三千户人家,而且家家姓谷,没有一户杂姓,所以外人都称这里做大谷县。大谷县的隔壁是小谷县,也是一个大屯子,足有一千多户人家,别看名字听着近,实际上这两个屯子一点关系也没有,就是挨得近。
从地势上来看,小谷县在上,大谷县在下,之间隔着一道岭,现在这道岭叫西洼岭,民国时期叫将军岭。抗日战争那会儿,日本鬼子曾经带重兵来到大谷县,进屯子之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把挺好一个屯子愣是给折腾成一处废墟。剩下的人绝大部分都搬离了这里,所以大谷县也在这一时期消失了。剩下来的人不到一百口,撑到了解放,都还住在山里,大谷县也改名叫西洼沟。
建国后进行了土改,对于一些集散村落也进行了重新的划分,小谷县虽然比大谷县强一些,但大部分村民也都搬走了,所以剩下来的人都被划进了别的村子,如今那里已经是一片废墟。西洼沟的人不愿意搬出去,政府也不勉强。不过前两年西洼村出了一件怪事,这使人们又重新注意到了这个古老的村落。
这西洼沟正好靠在一条大河边上,这条大河是从西洼岭深处流出来的,当地人习惯上称这条大河为籼河。1976年夏季又到了雨季,大雨瓢泼而下,一下就是接连着好几天都不停歇。好几处大河河水上涨,籼河这次也不例外,发了大水。汹涌的水浪卷着黄泥从河的上游呼啸着滚落下来,原本清澈见底的河水,这个时候却变得极其暴躁。原本雨后发水都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一次的水却比往年大的多,西洼沟的居民站在远远的地方欣赏着大自然的力量,却意外地发现从河的上游冲下来很多的尸骨。有的已经严重腐烂,有的却还依稀能够看得清容貌。所有的尸体都是从西洼岭深处排着队涌下来……冲到了堤岸上,这些尸体好像是来自于不同的时代,但却高度一致的****着身子。
西洼沟的人都说这不是什么好兆头,赶紧派人报了警,上面挺重视,来了不少人,一共从河里面清理出137具尸体。所有尸体都被抬到西洼沟的打谷场上等待验尸,并派人连夜看守。当天夜里西洼沟的狗叫个不停,搅得所有人都没有睡好。天亮了以后,有人发现打谷场上所有的尸体都不见了,负责看守尸体的五个公职人员也是昏迷不醒,后来在医院里疗养了半个月才渐渐地恢复了知觉,但是对于当天晚上所发生的事,五人却没有一丝记忆。
于是有年纪大一点的人开始议论,他们说这是“借河搬尸”。十九世纪七八十年代曾经在海河流域发生过类似的事件,据说那次的场面比这次大的多,不算落下的尸体就一共打捞上来四五百具。乡下人都迷信,认为“借河搬尸”是阴灵借大水将客死异乡的人的尸首运回故乡,让其落叶归根。被人发现的时候因为阳气太重,因而停止了搬运,晚上待人们都睡熟了,又重新将尸体偷偷运走……
就这样时间过去了很久,官方也没有就此事给出过合理的解释,渐渐地,外面的人也就淡忘了这件事。
我见谢老头对这件事儿似乎是颇知底细,便问他:“那照您老人家看,这所谓的借河搬尸究竟是咋回事儿?”
谢老头儿诡异的笑了笑,他说:“那我可就不知道了,或许这次你们到西洼沟去就能找到答案呢!”
我们三个人一夜无话,踏踏实实的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一大早就随着谢老头直奔那西洼沟而去。那时候没有出租车,越往山沟里走越难走,我们三个人甭说骑匹马了,连头毛驴都没骑上,全是甩开两只大脚丫子,一步一个脚印的奔着西洼沟而去。终于在第四天的晌午,谢老头才算是把我们领到了西洼沟的沟门口,说了几句客套的话,转身告别。
棚子我俩看着这大山沟沟,两个腿肚子直抽筋。棚子说:“当年在东北插队的时候,那条件也比现在这好的多呀!”
我说:“怎么着彭司令?你要是退缩了现在还来得及,本司令就当没看见你这逃兵!”
棚子把登山包往自己肩上一放,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扯你老羊圈蛋,在本司令的字典里没有‘逃跑’这两个字!”
我也赶紧追了上去。从沟门走到沟里有七八里,全是碎石嶙峋的羊肠小山路,我跟棚子一口气将这段路程跑完。见到前面出现房子了,我俩就瘫坐在路边休息,棚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说:“行呀老杜,没想到你这体力一点儿也比本司令差!”
我说:“别夸你胖你就喘上了,要是再走两步,不定谁先不行了呢!”
棚子呲着牙一乐,也不跟我废话,自顾自地哼起了《沂蒙山》,哼着哼着,他对我说:“这破地方可没有沂蒙山好呀!”
我说:“别说我瞧不起你,你去过沂蒙山吗?”
棚子说:“没有,不过歌里面写的挺美的!”
我跟棚子吵吵火火进了西洼沟,西洼沟是一处坐落在山沟里的村庄,这沟看着倒是挺大,沟里的房子大多都是坐落在半山坡上,也有个别的建在沟底,一出出小院倒是别有一番乡间的风味。从沟里到沟外有一处河流,这河也不能算是大河,但河宽也有十米之余。我们去的时候,没下过雨,所以这河里的水清澈见底,挽着裤管,就能在河的下游趟过去,棚子我俩推测,这条河可能就是谢老头儿说的那条籼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