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不言。
单妮兀自笑：“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好看的皮囊下指不定藏着怎样的枯败腐土。你别太褒赞我，我是人，不是神。我有缺点，会犯错，不尽美好，也会招人烦惹人厌。”
“不会。”他放慢车速，在红灯前将车稳停，“不会烦，不会厌。”
“单妮，正是因为你有缺点，在我眼里才更完美。”
廖东正色：“这恰恰说明你不是神，是和我一样的人。有七情六欲，有血有肉，可以亵渎，可以占有。”
他摸档杆挂挡：“再说，我不会拿你当衣服穿，所以你在我心里永远漂亮精致。”
“本以为你是嘴笨，才少言寡语，原来只是不想说、不爱说。”她轻笑，弯了眼，“你正常表达交流都毫无压力，说起情话也一套一套的。让人听不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廖东急于自证：“对你说的话，没一句假，我发誓。”
单妮拉住他欲要举起的手：“别动不动就发誓，天打五雷轰那一套太狗血。”
“我发誓自证，还不是你不信我。”
“我没有不信你。”她握住他的手，声音低下去，“别随便就发誓，誓言不是随便讲的。”
廖东扫了一眼状态稍显不对的人：“你怎么了？”
单妮抬头，莞尔一笑：“没什么。”
她答的奇怪，但他并没有追究。
当一个人有心去隐瞒一件事，多半是尚未消化掉的不愉快经历，他不愿给她施加压力，逼她吐露内心。
车厢内安静下来，她偶尔拨弄几下手机，他专心于路况。
到达海棠街的御品豆浆分店外，廖东一路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
载着一个人，和自己开车还真是不一样，心里无端端地揣着许多顾忌。
“你先进去，车我泊进车位，钥匙交给门童。我打车回去。”
她看他一眼：“好。”
廖东本以为她会临别叮嘱“注意安全”，或者至少说句“再见”，但她只是淡淡地丢给他一个“好”，就下车径直进了店。
他打车回校，手机上一条接一条地蹦出姚斯漫的催促短信。
【廖东：马上到。】
返程遇上早高峰，到学校已经是七点半，他立刻进入表演前的准备状态，换装、化妆、候场，一旁的姚斯漫一遍遍说着流程，原地小幅度挥舞手臂重温动作。
两人全力以赴地舞一曲，呈现最精彩的一版《伞下遇荷》。
廖东早预料到姚斯漫可以拿到高分，但没想到会是刷新历届毕业生的新标杆成绩。
说是意料之外，但多少也在意料之中。
景行作为特殊评审参与毕业大秀考核，给了姚斯漫一个几近满分的成绩。
按照标准分数核算方法，去掉一个最高分、一个最低分，计算平均分。景行给的分数虽不作数，但他要斯漫的成绩尽可能地保留专业老师给出的评分意见。
景行对姚斯漫的无声付出与守护，让廖东下台后久久沉默。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守候是最诚挚的情爱。
他给单妮发了一条消息：【一生一世一双人。】
廖东认准了她，这辈子就要她一个人。
【SN：争教两处销魂。——纳兰性德】
【廖东：你这个不好，应该接：半醉半醒半浮生。重发。】
【SN：好。】
对方接连撤回两条消息。
【SN：半醉半醒半浮生。】
他对着手机笑了。
【廖东：早上有句话忘说了，以后不准专门穿裙子给别的男人看。】
【SN：见好就收，不要得寸进尺。】
单妮将开了静音的手机丢进包里，她坐在贰川酒馆的吧台，看老板吴城岩调酒，闻讯赶来的周寻捡了她身旁的位置坐下。
他给她介绍：“中式斗酒，包含中国特有的江湖文化，调制这类鸡尾酒常用清香型白酒，如汾酒、宝丰酒。入口绵甜，香气清正。”
单妮头顶正对中央空调出风口，冷凉的风扰动她脑后卷曲的如墨短发，她裹紧身上的外套微倾身，试着躲开直吹的冷风。
吴城岩将酒盘摆上吧台，方形实木碟盘，四四方方搁了二十贯陶瓷酒盏。
他一手擎着玻璃壶耳，一手托着酒壶底，动作利落地满了酒。
吴城岩：“丹姐，尝尝。”
她笑：“酒度多少？”
“低度，几乎可以不计。这款酒，主要是用啤酒和玉米汁，甜酒。非常适合女士。”
单妮伸手端起一杯。
杯冷，手指几乎一下子就冰得凝在小瓷盏上，她迟疑了一下，最终心底对于酒水的好奇战胜了顾虑，她将杯子送至唇边，一饮而尽。
玉米香气，带一点啤酒的麦芽香，落在舌上是凉甜。
“很特别的酒，有特色。”
单妮不吝夸赞，说着又端起一杯，没有立即喝，两手捧着捂了捂，先暖着。
“酒盏很别致，真是处处透出细节美，吴老板花了不少心思。”
吴城岩笑了笑，谦逊。
反倒是周寻主动接话：“中式斗酒，杯子是最能体现文化特色的地方了。瓷杯、琉璃盏、铜爵，古式酒盏很讲究。”
单妮莞尔一笑，垂头饮了手里的酒。
酒盏小小一杯，适合一口闷，这次暖热些，缓和了方才那杯酒下肚冻僵的胃。
吴城岩取了朗姆酒：“稍等片刻，这款酒也适合一尝。”
他话落，就闷头忙起调酒，没再多言一句。
对方沉默寡言的样子，一下子让单妮想到了一个人，一样的务实能干。
她翻转手机有廖东新发来的消息。
【廖东：得寸？进尺？太冤枉了。遇上你，我是手无寸铁。】
【廖东：晚上见，妮妮。等你。】
她勾了勾唇，兀自笑了。
单妮随手清了屏，抬头时与周寻探究的眼神相撞。
“有什么事，周先生？”
“我没什么事，看丹姐的样子是遇到了什么开心事。”
她笑：“没什么，家里的小狼狗耍完赖皮，开始撒娇卖萌了。”
周寻：“小狼狗？是你头像拍的那只二哈。”
单妮愣了一下，她的头像是黑豹的私照，不是什么二哈。
她正准备摇头，蓦地想到周寻那次加好友，她报的是廖东的手机号，而他的头像正是一只鼓着腮帮子的二哈。
单妮郑重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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