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温柔地将天幕捧入怀中,并为其缀上最美丽的星辰。黑暗伴随着夜色出生,无声地包容了世间所有的欢笑与哭泣。
夜幕降临。
一户接着一户,人间之里逐渐亮起一朵朵亮黄色的灯焰,随着油滴沿着煤油灯或蜡烛缓缓滴落,从纸窗处向外晕开的色彩愈加明亮,为幽深的夜幕添上一抹暖色。
然而这一切,与这个角落并没有关系。
幽寂蔓延在这一片完全被黑暗笼罩的偏僻街巷,一栋又一栋的空房中隐约传来啮齿类生物细碎的磨牙声,被这样的空房所围在中央的是一间简陋的屋舍,寂寥的灯火从房屋深处升起,仿佛随时都会在一阵微风中熄灭一般明灭不定,略显暗淡的烛光投射在屋内的女子身上,在墙上拉出两个隐隐可窥出窈窕风姿的细长影子。
“综上所述,以上就是我来找你的全部理由啦。”
盘腿而坐的黑发女孩长长缓了一口气,由于面前的茶水早就在冗长的讲述中消耗殆尽,于是她毫不在意地取走白发少女身前的水杯,大大咧咧地一饮而尽。
“也就是说,今天下午稗田家的几个人与你会面,跟你做了一笔交易,然后你就这么直接答应了?”藤原妹红皱着眉头,语气中隐约流露出一丝不悦。
“我才没有就这么答应!”阿青瞪了一眼蓬莱少女,“我才不是坑队友的家伙哩!这不是来找你商量了吗?”
对于炸毛的小动物没有丝毫捋毛经验的藤原妹红无师自通地摸了摸少女娇小的脑袋,一贯冰冷的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那好吧。对于这笔交易你怎么说?”
“我无所谓啊,全看你怎么决定了。”少女耸耸肩,“一开始可能会有点不习惯,但如果你对人间之里的感官实在太差,我就和你一起搬走。”
虽然对已经慢慢熟悉起来的人间之里很舍不得,但在藤原妹红与人间之里之间,少女还是自私地选择了与她关系更密切的不死少女。
“……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沉默了许久,藤原妹红遮掩般地转过身子背向少女,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那就应了这把交易吧,你毕竟是个人类。”
“在别人眼里我也是个最不像人类的人类了吧?”少女失笑道,“你说有那个正常人类会和刚见面就差点杀了自己的家伙打成一片的?”
藤原妹红有些尴尬地将头偏过一侧。
少女见状也不再调笑这个脸皮薄的家伙,摆正脸色,严肃地开口道,“不过就算妹红桑你这么说,我也是不能直接就这么答应了这笔交易咧。”
蓬莱少女奇道:“怎么?”
“稗田家,有问题。”
端坐在破旧的草席上,黑发的娇小少女漫不经心地说出了足以颠覆整个人间之里的话语。
“两个疑点。”
“第一个疑点是稗田家对我的关注。如果不是稗田家若有若无的照顾,【舌尖上的人间之里】也不可能在短短七天内成为人间之里饮食业的龙头。那个时候,我可还没遇见妹红桑,与你的关系不可能成为我与稗田家交流的筹码。”
“第二个,是那场求婚闹剧。从今天下午的对话可以看出,那个时候稗田七叔并不知道我们之间的联系,除了这一点,我并不认为自己有让稗田家如此大张旗鼓前来订婚下聘礼的价值。稗田家作为人间之里最大的世家,又是人里实质的掌权者之一,家主的婚姻应该早就有了决断,而不是到稗田君二十来岁还没有定数。就算稗田家特殊一点将家主的婚事拖到现在,其他世家的千金才是稗田家最好的选择,而不是我这么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平民女孩……”
藤原妹红面无表情地听着少女侃侃而谈。
“……综上所述,你明白了?”
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少女眼神含着期待地看着藤原妹红,那样子看上去像一个作出了什么杰作而想向大人讨要奖励的孩子。
藤原妹红揉了揉少女的小脑袋,淡淡地开口道。
“并没有。”
什么鬼!?
少女的脸色当场跨了下来。
“既然这样,那我就直接说结论了。”
愤愤地扫了藤原妹红一眼,少女对这个少根筋的家伙着实有些无奈。
“妹红桑。”
黯淡的烛光下,娇小的人类女孩向白发少女伸出她细腻纤小的手。
“我们去夜袭稗田君吧!”
“……啥?”
藤原妹红的脑海里登时一片空白。
——
人间之里的中心地段,高悬于屋角的灯笼释放着耀眼的光亮,将整条街道映照得灯火通明。这个地段聚集着人类所有大大小小的权贵,这些权贵很好地继承了统治阶级一贯的特点:怕死。大大小小的明哨暗哨遍布四周,接收着人间之里外围的眼线传来的消息,以便发生变故之后让那些长老们第一时间安全逃生。然而此时此刻,这些家伙却给少女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原因无他,最为人间之里最大的豪族,稗田宅就坐落于此处。
窝在两栋房屋中间昏暗的小巷中,少女探出头为难地看着来回巡逻的卫兵。为了防止可能发生的百鬼夜行对他们造成的人身伤害,人间之里的高层也是不遗余力,这样能不能在百鬼夜行中保住他们的命少女并不知道,但此刻心怀不轨的少女确实是被这些卫兵挡在了这里。
“我说,我们还是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