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太不知……爱惜自己了,现在……知道疼了?”
屋内传出黄太医的嗔怪声,和小舞的闷哼声。
周旦忘了自己信奉推崇的礼义廉耻,几步跨进屋,在屏风外探头一看,认出来小舞身上的包扎,竟还是自己那晚给换的,这两日,她都没有换药,自己明明白白再三交代,她根本就没听,周旦的火“噌”地窜起,几步跨到窄榻边,火冒三丈。
“你,是在故意……折磨自己吗?就因为……没同意你……”
周旦收住了话头,他不想让一旁已莫名其妙的黄浅,知道小舞是奴隶身份,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没同意闾胥提出的,给小舞赎身的要求。
小舞咬着牙关,闭上了眼,她把所有的痛苦、哀伤和悲愤,一股脑都掩藏进紧闭的眸子里。
哀莫大于心死。
小舞怎能不痛苦?他的主子已经直白白说了,不许她赎身,那注定她这一生都会是奴隶。
自己的痛苦,都是眼前这个给了自己太多关心的公爷造成的,对自己好,却据着不放,不给她所想要的,连心爱的笛子都被夺走;对自己好,却逼死自己唯一的亲人,小舞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看不懂的公爷?
作为最低贱的人,她还敢期待师傅来娶自己吗?一直逼迫自己发奋图强,其实很累很累,但却离配得上师傅的距离越来越远。
黄浅看出些端倪,明白一个姑娘家一定不愿意被看见坦胸漏背,他委婉劝道:“公爷,这里污浊,还是……请外面坐吧”。
“无妨,她那包扎……是我包的”
周旦气呼呼说出了实情,他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这宫里已有了他太多的流言,他还怕再多这一条?
黄浅微愣了一下,公爷对一个小宫婢这般对待,也确实太不可思议、匪夷所思了。
黄浅没有说话,睨了眼正犯倔的小舞,知道两个半大不小的少年正在闹别扭,他一副事不关己样,继续解着缠了一圈又一圈的布带,直到看见布带粘连在身上,已解不开,叹气摇头去取剪刀。
取了剪刀回来,黄浅淡淡说了声:“会有些疼,忍一下”。
周旦一边心疼地开始帮忙,一边赌气地嗔怪,“这疼……可都是……她自找的”。
小舞沉着眉眼,别着头,不看周旦。
见小舞和公爷闹脾气,黄淡动了动嘴角,慢慢撕开粘在伤口上的布带,每揭开一块就是血淋淋的一条,伤口发炎的厉害,局部已化脓。
黄浅摇头,“唉!不发烧才怪”。
看着疼的抖成一团,快要咬破嘴唇,已涨红了脸的小舞,周旦心疼的又红了眼精,急的不断嘟囔指挥着。
“轻点,她疼……先止血呀……慢点……”
根本没理会周旦的意见,黄浅按着自己的节奏,去除黏连在身上的、血迹斑斑的布带,再止血、用刀踢出腐肉、清洗、涂药,到包扎好伤口。
黄浅暗沉着脸,专心忙碌,额头上已密布细密的汗珠。
当一切完成后,黄浅望着已疼的哆哆嗦嗦,却一直硬咬牙坚持的小舞,深深叹了口气。
“小姑娘,一世为人不易,要学会……对自己好,别自贱自轻,辜负了这一生”,说完,就走了出去。
小舞无法面对,周旦怪责又担忧的犀利眼神,刚才如凌迟般的疼痛,让她已快没了力气,小舞选择闭目休息。
周旦一直气脑心疼着,还是忍不住问了想问的话,“你,为什么……要故意躲开?”。
不忍说实话伤到周旦,小舞一语双关,虚弱地回答。
“奴婢……没有,公爷,人各有命,还是……各领其命,各归其位吧,奴婢……累了”
“命?你要是在乎,就不会这般糟蹋自己,命运,该掌握在自己手里,你的书……算是都白读了……”
小舞猛地睁开眼,突然觉得眼前侃侃而谈的公爷,很是道貌岸然,他一面派人逼死自己的爹,一面不放自己赎身,一面又关怀体贴自己的样子,真真假假的很令人心烦,她终于压不住脾气了。
“奴婢的命运,不就是……掌握在……公爷手里吗?”
“你!……”
君宝见公爷和小舞吵了起来,赶紧进屋再次提醒,“公爷,大王召见,已耽误了太久,公爷,不能再耽搁了”。
周旦正在尴尬中,他无法回答小舞的问题,知道小舞是真怨自己,没有同意她赎身了,她真的是想要离开自己,但自己实在不想放她走。
对君宝的提醒,周旦借机下台阶,“君宝,你,送她回去”。
“是!公爷放心”
周旦知乐懂乐,从小舞的笛声中早已听出,她对广阔天地的憧憬和向往,也透露出在高墙之内的压抑苦闷,放小舞走,就等同失去她。外面的世界虽自由,但在混乱纷争的时代,处处潜伏着危险,她一个无亲无友的女子,一人怎么能应付?况且,自己已离不开她。
绝不放她走,纵使小舞因此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