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舞打开包袱,将爹的棉袍盖在身上,顿时觉得暖和不少。实在困的紧,小舞就起身原地跺脚,让自己清醒些,她在强迫自己,不能在这风雪夜睡去,她怕自己睡着,就再也醒不来。
这两日清晨,小舞都会看见,有一个老汉推着一辆板车,到处找晚上被冻死的人,尸身被直挺挺落到车上,一条街下来,车都能被装满,这样的大冷天,这是无家可归者的劫难。
小舞想师傅了,如果师傅在,棉袍早就能给爹了,师傅就像神仙一样无所不能,好想师傅烤的兔子,那味道比楼里飘出的饭菜香,要好闻百倍,小舞咽着口水,等师傅把滴着油的兔子,再最后烤焦一些。
好香啊!
篝火好旺好暖!
师傅的目光好温柔!
渐渐的、渐渐的……已疲惫不堪的小舞,还是没忍住睡了过去……
当小舞幽幽醒来时,恍惚了好一会,动了动身子,觉得浑身跟散了架子一样疼,从内到外的干渴,她想要喝水。
“二娘,小姑娘醒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进入小舞的耳膜。
孙二娘坐在不远处,斜眼撇着满脸绯红的小舞,慵懒问:“醒了?小姑娘,你说?这救命之恩,该怎么算算呀?”。
小舞眼前有些模糊,用手揉了揉眼,终于看清,眼前的胖女人,就是把爹买做奴隶,看爹病了就又踢开,还到她家逼债讹诈,把娘气到吐血,直到不治而亡的罪魁祸首---孙二娘。
小舞沙哑着几乎发不出声的嗓子,瞪着愤怒的大眼,咬牙切齿道:“是你?哼!老天真是不开眼,怎不把,你这罪大恶极的……给收走”。
孙二娘并没有着脑,相反,对这个小姑娘还有些好感,有脑子,骨头硬,她手帕捂嘴,不怒反笑。
“呵呵,让你失望了,二娘我……命硬的很,老天?哼,也拿我没办法,倒是你,差一点,就去见阎王了,我救了你,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在孙二娘旁边,一直站着一个眨巴着黑亮眼睛,穿着粉红色衣裙,十五六岁年纪的清秀女孩,这时开口说话。
“是呀是呀,小姑娘,你应该感谢二娘的,前日夜里,你被冻僵了,之后又发起高烧,要不是二娘同意救你,你早就被冻死啦,还不快快过来,给二娘磕头,感谢救命之恩?”
小舞犹豫了又犹豫,最后艰难下床,跪地磕了一个头,昂头直言道:“虽然,我并不觉得,活着……比死了好,但我还是……要感谢你,还总算还存有,一丝菩萨心肠,我没钱,也不会留在这里抵债,你对我家做的恶,今日……算是还了,我俩……两清了”。
小舞说完,起身就要走,脊梁挺的直直,脸上都是刚毅。
并不是小舞不懂感恩,她对孙二娘本来就恨的要命,如果不是她,娘可能就死不了。
对恶人就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是甄小舞的价值判断,以恶对恶,厚脸耍无赖,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不信你孙二娘,敢要自己的命。
抿着嘴,斜愣着眼看着,小大人般的小舞演到半晌,孙二娘站起身来,围着小舞转了一圈,开口,“呵,有你的,小姑娘,把话……都给老娘……堵死了”
“哼!”
“小姑娘,你放心,老娘留你没用,白浪费粮食罢了。况且,你都被你那混账爹,早卖给了钱府,怕是用不了太久,就会被接进钱府,那钱老爷,可是咱这的大财神,老娘怎会为了你,得罪财神爷?”
“哼!这样最好,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小舞说完,回身去找笛子和爹的棉袍,看到了破竹笛,却没看到棉袍,遂着急起来。
“我爹的棉袍呢?啊?你们给放哪了?”
粉裙的姑娘指着地上一件,已脏乎乎的袍子问:“你说的,是那个吗?”。
小舞忙冲过去,一把拾起,爱惜地拍了又拍、掸了又掸,抱在怀中,眼中涌出泪花,她怕爹没棉衣穿,熬不过寒冬被冷死,怕他被装在平板车拉走。
孙二娘满脸疑惑,“你是?给你那混账爹……送棉袍的?”。
小舞还是没忍住,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是!我都找了两日,夜没找到爹了,我怕……”。
孙二娘恍惚了一下,复又好像很生气地,睨了一眼小舞,阴阳怪气说:“哼,丰城这么大,就凭你一人,还不像大海捞针一般?唉!老娘做了什么孽?遇到你们父女俩,好啦好啦,老娘就再发发善心,帮你问问,你就老实待着等消息。桃花,给她弄点吃的”。
孙二娘说完,瞥了眼小舞,叹息着,向门口摇曳走去。
小舞一愣后,对着孙二娘的背影,喊:“谢……谢谢!”。
孙二娘果然神通广大,第三日一早,她就带来了消息,说爹常在城南柳絮街的两家小赌场出没。
小舞听完,就要马上离开,孙二娘并没阻拦,目送的傲慢眼光中,有一抹惝恍迷离神色。
花满楼内的男男女女,都还在各自做着春梦,楼内静悄悄的。小舞打开门,走了出去,眼睛被绚烂的阳光刺到,今天是个大晴天。
连绵两日大雪,小舞都没出门,才发现各处都堆满了雪,许多店铺和人家都有出来扫雪的,街道热闹起来,出摊做早点的摊贩车,正冒着腾腾热汽,微风把包子的香味送到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