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林一亭做了晚上的功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身上的每一个关节都疼,闭着眼,浑身却像是在冰窖中冷藏一般。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雨打房顶,只听到哐哐当当的敲击声,一波急过一波。
最讨厌这样的天气了,林一亭想起了当初被追杀的日子。
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边,将窗棂拉拢,擦了擦打进来的雨滴,又将烛火挑明了。坐在灯下,一亭拿着一根笔,举着,却未曾落下。
改写什么给他呢?落笔写了一个木字,便停了下来。
细细一数,原来二人已经离开彼此这么久了。还是那样的雨天里,林一亭离开了枫思城,天色本是一片晴朗,午后便下起了雨。
马上就要回到汝南城了,就可以亲眼看到父亲和母亲了,不知家中的南瓜酥饼是否甜,小米酒的味道是否还香醇。只需三日的路程就可以到汝南了,只需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要到汝南最快是乘船,走水路,只是林一亭一向不会水,更不喜欢走水路。又想快点回去,所以选择到码头问问。一到了码头,打听之后,才知道到汝南的船都不走了。哪里有瘟疫,还有谁敢去呀?这可是送命的。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多亏枫思城这些钱,她才能雇到一艘船。船夫是个中年老者,放在人群中,第二眼都找不到的那种。帮工却是个身强力壮的,平日是跑船的,专门给大船看货,这些日子到汝南的船没了,其他船只又有了船工,只好在小船上干活。
船夫年级大了,手脚也算灵活,将林一亭请到船上,又下船买了好多干粮,包裹得严严实实,才敢开船。
到了船上,开船过了一半,林一亭强忍着恶心想吐这些晕船的现象,装作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避免被这两人瞧出她的弱势。毕竟行走江湖,防人之人不可少。更何况这两人看着一老一少。船夫却健步如飞,身轻如燕,在江面上腾挪转移,无一不得心应手。壮汉更是一把好手。上船的时候,扛了好大的麻布袋,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船夫说是好歹跑了这么一趟,拿命换来的,怎么都得去捞点油水。现在可听说了,里面是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这些粮食要是送进去了,至少要赚好些。其他怕死的,早就躲去了,若真是躲了,去哪里找这么个发财的机会。
到了夜间,船顺着水流走,船夫与船工就在船尾升起了火炉,煮起了鱼汤,热气滋滋往上冒,两人就着小酒,吃吃喝喝。夜间行船,看不清河中的礁石,容易触礁。因而便不走了,林一亭也就借故上了岸,找了处没人的地方,一阵狂吐,将胃中残留的食物都给吐到了泥土里。包袱里还有吃的,只是现在嘴里一股酸臭味,别说吃饭,就算是喝水也难受。
明日,后日还要行船,这样下去,林一亭可受不了了。
转悠一圈回到船上,船夫和船工都已经收拾好,躺下了。睁眼看到是她,也就合上了眼睛,看也不肯多看。
和这么个人在一条船上,林一亭不曾睡着,一夜都在运行周天归元气。如今已经停留在第三重的关口上了,若是突破了,她就可以将气场再次扩大,若是有谁想要再次靠近她,就要付出鲜血的代价了。越是这样越是急不得。
就这么平静地到了第二日。往上流走,这水流湍急,除了撑船再用力些,根本就上不去。船夫和船工唱着川号子,用力往上面撑船,胳膊捅大腿一样粗壮,渗出黄豆一般大小的汗珠,与激荡的江水混合在一起,融入湍急的水流之中。
夜里下起了雨,雨打在船篷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回响。林一亭始终睡不着,也不敢睁开眼睛,装作一幅熟睡的模样。到了夜里,那船夫和船工也是偷偷睡着的,见林一亭已经熟睡了,睁开眼睛,双方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两人也是在街上买东西的时候,看到了贴在告示栏上的通知。画中的女子和这个男装打扮的男子有些相似。再仔细一瞧,两人瞬间决定要将这人绑了,到衙门里去换赏钱,这可比跑船要便宜许多。
待了一日,船夫就察觉出这小妮子是怕水的,脸色苍白,一幅晕水的模样,这可是天赐良机。在水上,看她还怎么能够逃出他们的手掌。
两人一前一后,将船桨撑开,将船往中心靠,两边都是几米宽的水,就算是跳,这女娃子也无法逃出他们的手掌心。
船发动的声音不大,加上水流急促,林一亭紧抓着船舷,手背上青筋暴起。这两人心眼特坏了,收了钱不办事,还想拿一亭还钱,两头讨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
一会儿再收拾他们。等到船已经停在中心了。船夫抛下一颗船锚,将船固定在这个地方,避免河上的风浪太大,将船卷走了。
船工蹑手蹑脚地去拿麻绳,和船夫相互递了个眼色。船夫接过绳子,一左一右,将林一亭围在中间。船夫小声说道:“手脚先捆上,弄渔网结,结实些。”
船工点点头,将绳子穿过林一亭的手腕,回过头对上了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睛,凉薄的双唇一开一合,道:“捆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