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话王婶是不敢在一亭跟前说的,如今看她多吃了自己几口饭,就把她当做自家孩子了。可这家人究竟与王婶的交际圈不同,不能帮她张罗,只好多催催她,自己上点心。
一亭听着她念叨,并不反感,反而觉得亲切。如今世上,也只有王婶还关心她的事了,不由得又添了几分感动。
想起门口那个女孩,就问王婶。
王婶听后一愣,开口道:“院长家的女娃来我家里做什么?”
这下子,王婶就将这个女娃的情况给一亭谈起。原来这个女娃子是何院长家幺儿的女儿。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何院长的长子科举未曾上榜,几次之后就选择了父亲这个职业,继续在家中教书。小儿子比大儿子要皮些。跟在大哥的屁股后长大,处处都不如哥哥,于是自暴自弃,学业无成。整天游手好闲。
先生是个听天由命,中庸性格。于是也不对他过多要求,只希望这个小儿子找个合适的活计养活自己。于是就送到了木匠铺,结果他自己不喜欢。接着又转送到裁缝铺,又一次跑了,连连送了好多地方,都没能留下。总不能在十里八乡游荡,祸害乡里吧。于是何夫子就将他留在书院每日打扫。
偏偏这个小儿子不争气还惹祸,没办法只能先给他说一门亲事。媳妇娶到手了,还怀着孩子,他就出去和人大家,加上他本来身板就小,一下子就被乡里的恶霸打死了。
这里的人多半都是何夫子书院里教出来的学生。官府也卖他面子,于是好一通抓人,最后还是被人跑了,加入土匪窝里,落草为寇。
儿子死了,媳妇还年轻,又不想为他守寡,可孩子总是自家的。于是何夫子就自己领了这女娃子来养,就养在书院里。这孩子没爹没娘,一直就跟在爷爷身边,长到十二三岁的年龄。何夫子也成了院长,他是不倡导女子读书的,偏偏这女孩节就喜欢读书,偷偷地到学堂边上听课。后来就认识了书恒。书恒学习很好,也喜欢给这女孩讲。
一来二去,这女孩子和书恒来往,关系也不错。突然书恒不去学院了,她也是担心才来看的,已经来了好多天了,没见到书恒不肯离开。
大概是知道男女有别,王婶请她进去,也不见进门,找了借口就走。
听罢,一亭心中已有了判断。这女娃子多半是喜欢书恒的,如同她那时的年纪,默默地喜欢着一个男孩子,怕他发现,又怕他发现不了。忐忑着,并欢喜着。
若是那个时候枫思城敢来告诉她,他并不是离开,而是去了哪里建功立业,也许后来一亭就不会那么痴迷去找他,也不会被磨去了那份喜欢。
既然何小姐喜欢书恒,书恒呢?难道就对何小姐不喜欢吗?
想到这里,一亭想去见一见这位何小姐。王婶也不知带她的小名,只知道姓何,是院长家的姑娘。
来到书院,远远地就听到朗朗的读书声,声声入耳,那熟悉的感觉又涌入心头,还是那年读书,也是这般难以忘却。一亭看着书院的大门,轻轻敲了敲门,开门的还是哪位大爷,如今老得耳朵都快聋了,问了好几声才知道一亭是来拜访何院长的,报了林书恒的名字,才进了去。
一亭却不是来找何院长的。
她对这里是很熟悉的,在里面兜兜转转,终于见到了何小姐。她一个人在书院的后宅里,靠在墙边,拿着一本书,不知道想些什么。
一亭不动声色地来到了她的跟前,听到她在小声地念叨:“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声声悲凉,声声凄切,像是在倾诉什么,却又不敢宣之于口。
一亭打断了她,问:“你是在等一个人吧?”
没料到这里有人,何小蓓咦了一声,才看到林一亭。刚才在林府的大门前是见过的,小蓓道:“你怎么在这儿?你是林家的亲戚吧!是来给林书恒退学的吗?他又想偷懒,不来上课了?”
还没说话几乎被她稀里哗啦问了一通,一亭也看出来她有些着急了,道:“书恒,他还要在夫子门下读书,怎么能退学呢?”
这句话就像是给何小蓓吃了一颗定心丸,她立时也不着急了。反应过来,有些羞涩了,道:“真不好意思,还没问清你的来意,就对你横加发问。不知姐姐来这儿是为了什么。我可以为你引见夫子。”
一亭摇头,道:“我是来见你的。”
此言一处,小蓓愣了一下,笑了,道:“我不认识你,你不认识我。何来的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