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本尼大叔。”法师在笑,可他眼角的肌肉却忍不住地抽动了几下。他之所以会误认,是因为从这位老人身上所体会到的那种慈和的,好像春天里的阳光一样干净的纯洁圣力,那是真正的神圣,只能诞生于虔诚的信仰和坚定的意识之中,并因此变得非常强大,同样是依靠信仰获得力量,如果做对比的话,上次见过的德鲁伊不过是根蜡烛,可眼前的老人就是一支火炬,而这个人,竟然还不是主教?
“幸会,”法师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并且努力让自己显得非常平静,“啊,抱歉,我是刚刚到的纽约,听朋友介绍来拜访主教阁下,据他说,主教阁下很喜欢园艺。”
“啊哈,这么说,你可是被你的朋友耍了。”大叔的笑容开朗、纯净,他亲切的拍了拍法师的肩膀,“我和汤姆森认识几十年,就从没见他摆弄过园艺。啊,你找他的话,从那边的侧门上去,走小走廊,右手边第三个门进去就可以了。当心,千万别往大厅方向走,那些年轻人,他们会问你有没有预约,是不是教友,什么人介绍,总之一大堆有的没的。真是,那些年轻人,他们把信仰当成了无聊的仪式,信仰就是信仰……”
老人说着话,又开始转过身修剪身后那一丛苗圃,他的表情很投入,不时对着身边的孩子们吆喝一声,似乎完全忘记了在他身边的法师,贝坎宁耸了耸肩,真的按照他说的,走进了那道侧门。
“莫兰特主教吗?幸会。”按照本尼大叔的指点,法师两个人很轻松的就找到了躲在自己小礼拜室里面的主教阁下,他有点欣慰的看到,本尼大叔那种程度的虔诚者,任何地方都不会太多,而这个主教大人,也不过是根蜡烛,“我是……”
“是的,佩恩•波特先生,我们神交很久了,这却是头一次见面。”主教的反应很快,他的笑容同样真诚,却没有本尼大叔那么灿烂、开朗,而显得有些公式化,不那么纯净,他伸出手,同时注意到法师身后的哈里斯,“这位是?”
“其实早就想来拜访了,安吉利娜和我提过您很多次。我也一直想来道个歉,为了上次那件事。”法师微笑着,含糊的用眼角瞥了瞥身后,似乎是因为顾及到哈里斯的存在而不敢多说——其实,这就是他特意带个局外人来的原因,隐晦的交谈比公开的交谈更容易隐藏秘密,有这么一个人在,主教就算怀疑了,也不可能深入去问,“这是哈里斯,候选人先生的雇员,一位虔诚的朋友,听说我要拜访您,一定要跟过来。”
“您太客气了,波特先生。像您这样年纪轻轻却能在智慧领域走出这么远的人,我一辈子也没见过几个,看到您,我就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能够无拘无束的钻研自己喜欢的东西,那是一种幸福啊,真不该失去它。”果然,主教上当了,他深有顾忌的瞥了哈里斯一眼,虽然开始交谈,可遣词用句说不出的谨慎,“直到一把年纪了,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您这么说,真让我无地自容,阁下。”法师笑得很灿烂,他知道,这次对话的节奏已经完全被他所掌握了。
似乎非常愉快的交谈进行了差不多一个上午,莫兰特主教的见闻广博、学养深厚和贝坎宁的思维敏捷、妙语如珠同时给对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再加上木讷的哈里斯,偶尔插入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总会让他们笑上很久。因此,当告辞的时候,主教甚至亲自把他们送了出来,站在修剪苗圃的本尼大叔身边,目送二人远去。
“看起来那个年轻人给你的感觉不错?”本尼大叔一直低头修剪着苗圃,忽然没头没脑的插了这么一句,这让主教有点惊讶,歪头看着他,然后点了下脑袋,“的确,这年青人前程远大,而且看起来,为人至少算不上坏。”
“当心,汤姆森,当心。”本尼大叔把头抬了起来,很郑重的看着主教,“在刚刚那年青人上去之前,我和他打过招呼,我不知道他的为人好坏,但是他身上,却透着一股虚伪,笑容是假的,说话是假的,似乎一切都是假的。我有预感,朋友,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种很危险的东西,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虚伪,在这个城市里谁不虚伪呢?”主教没有回答大叔的提醒,只是过了一会儿,才自嘲的笑了两声,接过大叔手里的园丁剪,似乎想要帮忙的样子,“本尼老伙计,听说你打算回去农场了?”
“是啊,秋天了,是收获的时候了,再不回去,地里的粮食就都要便宜田鼠了。”他感慨两句,然后注意到了主教的动作,“老伙计,你确定你是在修剪苗圃,而不是打算摧毁它?”
话说晚了,在主教大人大刀阔斧的修剪下,本来是球形的苗圃,已经变得歪歪扭扭,看不出是个什么形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