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八章
养心殿里,偌大的宫室就有康熙老爷子和保泰叔侄二人。火然文.ranen`
随着康熙老爷子一语落地,保泰只觉得眼前一黑,耳边响起了轰隆隆的震雷声,他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他这位素来宽以待人的皇叔会对亲子有这么心狠的时候。
已逝的荣亲王,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奶娃娃。
虽然先帝朝的往事,保泰不曾从阿玛福全的嘴里了解过,但是他作为宗人府中的左宗正,却也从旧日典籍中了解到这位康熙老爷子和后宫里头的太后,以及朝中许多权贵对那位夭折的小奶娃娃和荣宠一时的董鄂妃是多么的恨之入骨,当年要不是那位荣宠不断的董鄂妃和那个奶娃娃福浅命薄的话,如今在朝上当政的皇帝,还真是说不准是谁呢!
如今,康熙老爷子居然说出惦记荣亲王这位弟弟的假话……
保泰在心里砸了砸嘴儿,可见他这位皇叔对八皇子胤的容忍和父子情份都已经被打磨干净了,不过这事说到底和他没多大关系,他和胤也不过就是互相利用的面子情罢了。
过继血脉这种事情,在皇家也并不少见。
在他看来,只要改了玉牒就能成为高高在上的亲王,对于无望承继大宝的老八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坏事,这世上的事情都是远香近臭的,过继到已逝的荣亲王一脉,虽说是没了承继大宝的资格,却也能让康熙老爷子和他的那些儿子都对老八留存一丝善念,不会再揪着老八斗个不停,怎么都是件大好事。
毕竟当初要不是康熙老爷子当着满殿朝臣的面,说出那番剥去老八所有脸皮的话,被朝臣真心拥护着的老八就要册封为太子了,虽说如今废太子胤复立,老八也好似是熄了夺位的心思,但是谁都能看出老八一直在众兄弟里找寻继位的合适人选拥立。
飞鸟尽、良弓藏。
就算是让老八的计谋成功,他仗着从龙之功封王拜相,谁又能保证被拥立上位的继帝不秋后算账,不会为难昔日被议储的老八,而且保泰也不认为老八当真能斗过其他皇子,毕竟出身问题,让清流世族和正经宗亲对他都并不亲近,朝堂上那些能被老八游说拉拢的朝臣,又大多都是些风骨全无的墙头草,要是老八没有流露出夺位的野心,躲在暗处秘密筹划还好,可是现在那些想要夺位、想要置身事外的皇子对他不是敬而远之的小心提防着。
也许过继出去,也是康熙老爷子对老八的最后一丝保护吧。
保泰心里如此想着,镇定了不少,便也没有说出让康熙老爷子收回成命的劝解之言,甚至主动接下了说服其他宗亲的重任,这才捧着康熙老爷子赏下来的两盒吃食,顶着星辰回到了自己个儿的裕亲王府。
只是他想得通,老八未必想得通。
打从老八懂事的那天起,他就看着自家额娘良妃如何隐忍过日子的样子,不论他点灯熬油的在阿哥所里苦读,还是纡尊降贵地拉拢权臣、宗亲,或是任劳任怨的干着其他兄弟都不屑做的差事,无一不是为了有天能让他的额娘如宫中四妃那般高高在上,不必再对任何人赔笑脸。
虽然良妃娘娘没有等到这一天就殁了,他却没有忘记初衷。
他想要争夺大位,也不过是想要名正言顺的追封生母良妃娘娘为后,旁人许是不了解良妃的心思,他却是明白额娘是真心爱慕着康熙帝的。
本来出身尊贵的额娘成为罪臣之后的辛者库贱婢,在辛者库干着最脏最累的活计,若不是她太过明艳的模样,引起了辛者库总领的注意,将她送到了康熙帝身边,她也许不会过得这么苦吧!
毕竟凭着额娘的那张脸,足以让任何男人为之一动。
可是额娘太傻了,傻到心甘情愿地让那些贪恋权柄的管事利用,最终成为了康熙帝以为贪慕虚荣的女人之一,偏偏额娘还天真的认为康熙帝是真正心仪她的,连她濒死之际都在拉着他的手,要求他不许怨恨将他所有尊严都踩到脚底下的康熙帝,希望能陪葬在康熙帝身边。
从小到大,良妃娘娘对老八都不曾提过要求,濒死时的唯一要求就是她想要陪葬皇陵。
老八就算是拼尽一切,也一定会完成额娘的心愿,所以他在被康熙帝当着满殿朝臣贬低到尘埃中,他仍然没有死心放弃,坚持拉拢着其他皇子,希望能扶持其他皇子上位,求得新帝的恩旨,让她的额娘能陪葬在皇陵中,哪怕是远远地在皇陵里占着一个角落,也是他完成了额娘这辈子唯一的心愿了。
只是现在,一道圣旨让他再也不能坚持下去了。
“啊……
为何要如此对我,既然您这么讨厌我和额娘,为何不直接赐死我……”送走了来宣旨的太监,胤一阵风似的回到了书房中,看都不看跟在他身后满眼担心的福晋郭络罗氏,犹如困兽般赤红着眼睛,摔碎了视线内的一切物件,咬牙切齿地看着书案上放着的明黄色圣旨,最终沮丧地跪坐在了冰凉的地砖上,如同迷路的孩童似的哭着哽咽道。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他本就不是个会认命的性子,这份过继荣亲王一脉的圣旨,并不能让老八死心,他如同一个输红眼的赌徒一般,压上了自己所有的砝码,最终只落得个过继的下场,让他彻底疯魔了,他怎么可能甘心,尤其是在他知道他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全部都是因为四爷送上去的那份奏疏,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拉着四爷一块下地狱,哪怕是他不能毁掉在康熙帝心目中完美的继承人,也要毁掉四爷最看重的女子。
这个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四爷最宠爱的瓜尔佳氏尔芙。
打定主意的老八,并没有盲目的冲到四爷府和老四拼命,他淡定地站起身,压下心底所有的愤怒和不平,如同往日一般收拾妥当自己,温文尔雅地走出了书房的门,看着满眼担心的郭络罗氏,歉然一笑,低声说道:“让你担心我了,我没事,自是一时有些接受不了成为王叔的儿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