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微微笑着说道:“跟你们管事的说我是大公子要见的人。”
那小厮并不知道这姑娘是谁,也不知道大公子是谁,只是狐疑地扔下一句:“等着!”便喊人撑起一个蜈蚣艇往大船方向去送信。
而他之所以没把娉婷撵走,而是还愿意去通报不过是看在娉婷生得异常漂亮,出手又阔绰,扔给他的那串钱可不少。这样的主怕是哪家的贵人,他可开罪不起。
不一会儿便从画云舫最大的船后面划过来一艘小船,船头站着的女人三十多岁,虽然年纪看起来不轻了,但是姿容清丽,身段风流。在画云舫这样的地方,气质却比那些官宦人家的娘子小姐也不差。
那女人显然在这里有点地位,方才那小厮看到她立马弯着身子在一旁侍候。
那女子待船行到湖边,对娉婷微微一笑问道:“不知姑娘为何而来?”
娉婷也微微一行礼答道:“这位姐姐,我是京中锦衣坊的管事,送来些时兴衣裳,还请您这里管事的过一过目。”
那女子说道:“那便随我上船吧!”
那小厮奇怪地看了一眼船上的女子,又看看娉婷,却也纳罕这锦衣坊是什么样的地方,竟然不过是个卖衣服的姑娘,却得云娘亲自来接。
这画云舫面上的掌柜妈妈便是云娘了,以前也曾是名动京城的花魁,多少王孙公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是刚二十,正好的年纪却忽然宣布自己此生不嫁人,而且自赎了身便似是消失般的再没人见过她了。忽然有一日出现在十八坊,就已经是画云舫的掌柜了。
娉婷登上小船一路往湖心滑,但是在画云湖旁看,断不会有人知道这联排的大船后面竟是别有洞天。确实来寻欢作乐的人们,也不会关心湖的另一边是什么样的。
画云湖中心停着的三艘大船如同拔地而起的高楼,看似已是这湖的尽头了。若是透过这大船的窗户往后面看去,便是一片接天莲叶的荷塘。荷塘再往后是一座修得极大的桥,可这桥却不是连着岸的桥,更像是在湖水中间的一个装饰物,桥下是深深的蒿草。
而这也是个天然的屏障,挡着桥后面不大的地方,沿湖边建起的一排房子。这是崔浩然的地方,也是他住得最多的房子。
崔浩然现在的身份是北漠过来的商人,在四国间游走,做各种倒买倒卖的生意,钱多房子自然也多,只是这画云舫背后的湖景房还是他最喜欢的。特别是夏天,他总嫌东楚的天气闷热,在湖边的大树下钓个鱼偶尔兴致来了游个水倒是分外惬意。
娉婷同云娘乘着小船到了画云舫背后却还要换更小的船,因为要穿过那片芦苇滩,还是那种两人的小木船更方便。
到了这边云娘便不再陪她一起坐船了,娉婷自己一人坐在船尾,船头是一个年纪五十岁上下的老者,招呼一声熟练的撑起船往芦苇那边驶出。
那湖边房子的主人崔浩然正在湖边钓鱼,他似是个普通渔夫一般穿了粗布的衣衫,将裤脚挽起,就那样坐在湖边的小马扎上。旁边的矮几上摆着的茶杯却是异常名贵的青玉雕琢而成,几样小点心和干果也不是寻常渔民人家可以吃得起的。
见娉婷过来,崔浩然笑着招招手,高声说道:“娉婷,我们好久没见了!”
娉婷有些尴尬地笑笑,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请问侯爷……”
崔浩然又是呵呵一笑打断了她的话:“什么侯爷呀!我不过是一商人,你倒不如叫我崔老爷,崔老板来得合宜。”
娉婷不置可否,继续问道:“大皇子叫我来的,他在哪里?”
“小姑娘就是着急啊!先来看看我钓的鱼!今天中午你有口福了,我让下人现去做了来,你就在这里吃饭吧!”
娉婷摆摆手答道:“不了,不了,我回去还有事!”
“哼”崔浩然嘲讽地一笑:“你还有什么事?陪你那陈公子吃饭么?”
“侯……崔老爷!”娉婷神色一紧慌忙往周围看看,说道:“陈公子救过我的命,要不是他我现在不知道就被卖到什么地方了呢!”
崔浩然悠然道:“卖到什么地方?最多是卖到我的十八坊罢了!即便是卖到了十八坊,你心里都该有数,你是谁的女人!”
娉婷张张嘴说不出话来,她的眼神中有忧虑,脸上也满是尴尬。崔浩然说的不错,从一开始她就不过是一个物件,是一件被人当做礼物赠送的东西,甚至不能称之为人。
是陈亦卿,不断给她尊严,给她鼓励,让她不仅可以正视自己,更能站在台上享受那种被人捧的滋味。如今从明月楼来到嘉宁城,留在他身边,让她觉得安静也干净。
可是这个人出现了,就注定她要回到她的位置上了,要继续回去当一个摆着的花瓶,一个被人随意丢弃或转赠的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