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祥注意着师傅的神情,他知道他的师傅不是好女色之人,断不会因为娉婷的绝色之姿就如此不顾礼数的盯着一个姑娘看,他从高宁的眼神中看到了疑惑和警惕。
其实从娉婷和大牛进入小院,高宁就保持着一个动作,既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竖着耳朵听动静。
大牛因为高宁的到来有欣喜和紧张,他的脚步难免就慌乱了。他跟着高宁学的大部分是外家功夫,加上他本就是孔武有力之人,心思却简单,过刚易折用来形容大牛练功的缺点就再恰当不过了。
可他旁边的娉婷不同,从进入小院就过于平静,上楼时候的沉稳,推门进来见到高宁略略表示了惊讶,被陈亦卿叫住之后表情和眼神都有欣喜,可她整个人的气都是稳的,让高宁不得不多注意了一下这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
高宁也看得出来娉婷脸上、眸子里都写满了对陈亦卿的爱慕,但是还是在娉婷安静的掩门而出时,问了一句:“这位姑娘是?”
陈亦卿以为他是信不过娉婷便答道:“这是我明月楼的台柱子,你放心吧,她是可以信任的。”
对于娉婷的来历陈亦卿很是怀疑,因为既然张冰玉的身份都能被改了卖到南疆,那么同在南疆买回来的娉婷和晓欢,是否真的像卖身契上写的那么简单就不得而知了。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娉婷的稳重和对他的心思,他是看的一清二楚。
更何况不会有人想要在他这么个瘸子旁边安插个眼线的,若是晓欢那样直接的人,他倒没有信心会不会将他的秘密说出去,对于娉婷的忠心和她的心智,他现在已经深信不疑了。
高宁、程祥、大牛都在陈亦卿的桌边落座,高宁叹口气道:“那我就从头说起了。”
陈亦卿看看程祥和张世牛,回应他:“你且先说来听听,至于我能否做什么,我先听听看再考虑。”
高宁点点头,“十几年前,我还是个刚出来混的毛头小子,仗着一身力气,练过些武艺就做些不要命的营生,逞勇斗狠刀尖舔血,因为父母兄弟都早已不在,没有牵绊,也就从来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直到一次被仇家追杀,一身是伤的被人扔到了浔江,快死了才发现我还是想好好的活着。”
高宁说的很慢,脸上满是追念,而他低沉的嗓音像是在给其他三个人展开一卷生动的画卷。
“当时张大哥走镖从那里经过,二话没说帮我赶走了那群人,从水里把濒死的我捞了出来,我们素未谋面,他不顾惹上麻烦,只因看不惯他们人多欺负我一个,就出手相助。我好了之后是真心敬重他,便跟了他一起来到浔阳。
我们都背着人命,做生意也不算是完全干净,后来做了不少事情,这些不提也罢。
直到张大哥认识了绍州许卓,开始他只是利用我们的水陆码头转运货物,后来便拉张大哥入伙。张大哥见许卓用祖传的手艺钱赚的容易,便心动了,而我原本就是跑江湖的,根本没有过畏惧,还劝张大哥一起,说到底我害了我的恩人……”
说到这儿,高宁的表情很痛苦,自责的神色让陈亦卿明白了,为何高宁会拼死去保张家的一对儿女。
缓了半天,高宁才从激动的情绪中回过神,这些往事,他也是第一次对人说,没想到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很平静,可真的从自己嘴里讲出来又是如此心如刀割。
“许卓是做什么的我就不必说了,总之我们加入后,也尝了不少甜头。下一次地,走个黑市,比我们风餐露宿地跑十趟船,走半年镖赚的都多,于是我们越做便越大胆。许卓他们那一行没有绝对的信任,他缺的就是我们这样有武艺,不怕死的人。”
大牛托着腮,跟听说书的一样,边听边想象那些他曾经向往过的刀剑江湖,嘴“哇哇”的张得很大。
程祥在一旁听着皱着眉,他无法想象那些离自己很遥远的事情,他喜欢跟在陈亦卿身边的生活,虽然曾跟着高宁学过武,但是他始终记得陈亦卿跟他说的“送你去学武,是希望你强身健体,不被别人欺负。至于其他的事情,不要多理。”
而一旁的陈亦卿,认真的吃着碗里的银耳莲子羹,时不时的看一眼门外那个在微凉的夜风里来回踱步的倩影。他想尽量显得自己心不在焉,不愿意理别人事情的样子。但是他不时皱起的眉,眼神里的闪烁,还有那已经开始运转思考,停不下来的头脑,都在出卖着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