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医痴发誓要把陈亦卿治好,与他口中所说的“名震江湖”无关,只是自小受着医药世家的熏陶,痴**理的心性让他见到这个病人就如见到小白鼠一样,忍不住眼放精光。
自己还没有放弃,年轻的病人就说丧气话,在他这里是不被允许的,“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但是身为我的病人,说这样丧气的话就丢了我浔阳医圣的脸,老夫以后如何行走江湖!你也别想着不叫我治你了,你敢跑我就追着给你看病!”
齐怀生觉得陈亦卿并未放弃自己的腿,他算是乖的病人了,按时吃药按时复诊,没事还要来他这蹭点药茶喝。
他可不知道陈亦卿是对中医药一直有着莫名的敬畏,再加上齐老头的皮肤看起来很好,比寻常那些五六十岁的男子要显得状态好很多,陈亦卿这是打他配方的主意,打算研制些药妆,必定是风靡贵妇圈。
齐怀生与郭雨晴父亲年纪相仿,陈亦卿看着平白多了亲切感,可这个没有优生优育计划的年代,齐老头的大孙子也不比陈亦卿小多少,齐老头动不动就叫他孙子,这让陈亦卿很无语。
尽管内心很是敬重这位怀着兼济之心的大夫,可嘴上又总是说些淘气话:“拉倒吧,您老还什么医圣啊,江湖啊!我看您就是浔阳城的江湖医生吧?呵呵呵呵”
说得在旁等候的程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重重的一药舂打在陈亦卿头上,齐大夫也按摩完毕,气呼呼的往外间走去,留下哇哇大叫的陈亦卿,和扶着他爬起来的程祥,在外间听到陈亦卿喊吃痛却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孩子平日里看着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也只有在自己这个老头子这里可以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吧。又聪明又通药理,还常能说出来铁皮石斛的生长习性,人参的挑选标准,麻黄的分类这样常人不能道的东西,要不是儿子拦着,真要死活把陈亦卿拉来当亲孙子培养,将来接管这药铺了。
“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跛了脚”齐怀生边叹气边包着药。
“爷爷不要神伤,听说这陈公子颇会做生意的,想必他是脚底下不通倒给脑子憋好使了,他定会越来越好的。”小孙子齐江明在旁劝解。
听到孙子的话,齐怀生纾解了眉头,这小孙子才十岁,倒是体贴人心,又日日跟在自己身旁学习医药,颇为勤勉。
捏捏孙子的脸,齐怀生赞叹地说:“真是比你那个爹强多了!”
陈亦卿刚刚被齐大夫一阵“折磨”,反倒觉得一股温热的暖流在身体里如平顺的江船缓缓驶过。大概是坐得久了,夏日里也常觉得手脚冰凉,而这股温热从头到脚周而复始的流动着,许久未有的舒适。
走出齐生堂药铺,夏日**辣的午后阳光照在脸上,陈亦卿看着药铺门口柳树荫下明明灭灭的细碎日光,忽然觉得很开心,因为此刻自己的生命如此鲜活,自己在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清晰真实。
而那不知从何继承而来,亦不知自己同她有何关系的,关于郭雨晴的记忆里,她每天都在跟自己说,日子过得像做梦。
那么如果自己现在有做梦的感觉,那恐怕就是不知自己到底是内心是女子的郭雨晴,还是如自己现在真实的感受这般,自己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陈亦卿。
思绪被程祥的声音打断:“是念恩姐姐!”背后推着他的程祥手指着不远处的街口,一身竹青色薄衫系着铁锈红石榴裙的念恩正垂着头走过。
陈亦卿玩心大发,手扶稳轮椅的椅子把手,对程祥说:“念恩手上拿着锦盒,定是等着金匠把戒指打好了,这大半天时间,也不知她可吃了午饭。让我看看你的速度,追!”
程祥应了一声,还未及开跑,背后就被人揪住了,回头去看,矮他一头的小胖子齐江明,一只手拉着他的衣襟,一只手拎了厚厚一摞药包,悠悠地说:“你家公子的药落下了。这次的药一包兑五碗水煎成一碗,每日分三次饮了。另外,我爷爷说……”说到这顿了一顿,绕到陈亦卿面前,伸出右手食指对着陈亦卿捣了捣,模仿着齐大夫的样子绘声绘色接道:“你呀!太瘦了,回去多吃点米面粮食!看你那脸色白的,比姑娘家还细嫩,回去多晒晒太阳,对身体好。”
陈亦卿刚要发作,齐江明耸耸肩膀,恢复惯常的淡定:“我爷爷说的。”
被他这么一打岔,再回头去看,念恩已经消失在路口。陈亦卿意兴阑珊地说:“算了,回家吧,我还要给唐老板准备银两,再算算合同如何签才既能留住唐老板,又能好好赚一笔,晚上你同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