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以你的机智,迟早会有出息的,”王启顺垂下头笑笑,晦暗的眸子里竟像是起了雾气,透着无奈,“等你有出息了,就真的不属于这里啦!”王启顺摆摆手,在念恩的搀扶下慢慢回屋了。念恩每长高一分,他就矮去一点。念恩姣好的面容每多一丝红晕,他的脸上就新添一条皱纹。
父女俩的背影让陈亦卿看的有些心酸,却终究不想建立过于亲密的关系,他害怕再为感情牵绊,害怕再被亲情拖垮。反之,亦害怕如果有一天朱家村的事情还会再次把自己牵涉进去,那时候会带累这对无私信任他的父女。
陈亦卿张张嘴,那句“随我们一道走”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等来的却是玲珑手里冒着热气的碗,和女孩儿泛着精光的眼神。
玲珑也很奇怪,这次不需要她出手,陈亦卿竟乖乖干了这碗汤药,甚至没喊苦。因为他说不出,亦不知该如何说的苦,只能在自己的内心慢慢消化,如果可以他希望所有说不出、记不清的过往都随这黑糊糊的药一起吞落就可以不再提起,不再想起。
昏昏沉沉一直病到冬月过了十五,至古月寺拜了佛之后回来才渐渐舒坦些,念恩还说这是寺里灵的缘故,陈亦卿想笑她迷信,可想自己不也是往古月寺跑得勤得很,就不五十步笑百步了。
平日里要求其他几个人锻炼身体,自己却因腿脚问题只锻炼了上肢力量,免疫力并不见好,陈亦卿抚着紧实的小腹决定要给这个小身板增点肌了。
最初对于自己成了一个瘸腿少年,陈亦卿始终无法接受,不过现在已经可以淡定的对着这副躯体沐浴了。有时想想,若真是托生成某王妃小主的,在波谲云诡的后宫,自己这点小心思未必能活过两集!像现在这样做点小生意比跟那些权贵打交道倒是轻松自在许多。
现在的生活倒也不错,特别是生日这天,竟能收到张家的礼物,很是惊喜。
其实玲珑一直记得徐家宝的生日是在春日,具体哪一天倒是想不起来了,毕竟闭塞的朱家村并不太兴过生日一说。也是说起来自己和念恩姐的生日只差了三日,陈亦卿就张罗着给她们热热闹闹的过了生日,还互赠了礼物,才发觉原来生日也可以像过节一样重要。
陈亦卿说自己的生日是冬月十九,那便是吧,玲珑只当他记忆混乱了,或许这也是他昭示告别过去有意而为之吧。
不过是念恩跟李婶儿闲话家常时说起,还好陈亦卿的风寒好了,能在他生日这天热热闹闹哄他喝杯酒。
“呦,这男孩子二八倒也真是值得做个生日的!”坐在院子里边磕着瓜子边看玲珑绣花样子的李婶儿也真把陈亦卿生辰当回事了。
十一月十九这天领了张夫人的命送来一尊巴掌大的玉观音。在张家这样的物什本是上不得台面的,都是收了礼就存起来了。张夫人让李婶儿去库里挑一件礼物的时候,李婶儿选定了这个出来,张夫人还嫌小气。
倒是李婶儿说的在理,“小家小户的孩子,夫人送的礼过于贵重倒是折了他去。这陈公子平日里倒是虔诚,上古月寺也勤,送个观音象,这寓意他定是欢喜的。”
虽不是名贵玉种,但是满院的孩子看到这尊玉菩萨都惊呆了,小轩抢着想看,还被玲珑打了手掌。
本来住惯了的小院并不觉得什么,忽然得了这么一个物件,捧在手心里收起来也不是,摆上也不像,倒显得这小院无比逼仄破旧了。最后还是用红布好好的包起来收进了箱子。
每个月陈亦卿都会好好的盘点一月收入,将除去花销外的纯利根据各人的表现发放工资。王启顺会多得个房租,不过他也经常辞来辞去的,说是自己吃药已经花了不少钱了,倒不好意思领受,陈亦卿只能付比市价更低的房租象征一下。
而小祥常说花不了钱,都把钱给陈亦卿存着。陈亦卿自己更是不花钱,不知不觉和小祥两人的钱加起来已经算是慢慢压住了箱底了。有纹银也有铜钱,陈亦卿常常睡不着就拿着张常胜给他的第一两银子握在手里,看着这些似乎敲门声也不那么可怕了。
可他对金钱的渴望也渐渐变成了偏执,再忙家里也必须留一个人,他的“百宝箱”总是在不大的房间藏来藏去,而自己总是一睁眼就害怕 “一觉回到解放前”。
“或许真的应该搬家”渐渐地他看着小院的泥墙木门都觉得不结实,有时又觉得这样的房子才会让贼人觉得无好处可捞,兴许会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