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小祥抿抿嘴又摇摇头。
陈亦卿揽过他的肩膀,示意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坐到自己旁边。“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却不知道我为何要这么做对不对?”
小祥点点头,陈亦卿揽着他的臂弯很温暖干燥,他觉得很放松。对于陈亦卿交待的事情,他只是觉得必须要完成,却从未问因由。
“你是不是不懂,我为什么的要你趁车夫不注意钻到车轮下切断了卯榫,却还要帮他们?”陈亦卿缓缓出声。
小祥又是点点头,眼前的陈亦卿就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他们不是坏人,我不是想害他们,只是通过一些特殊的方法,交个朋友,你能理解我吗?”
小祥不知道还可以通过这样的方法交朋友,但是知道陈亦卿也并无害人之心就足够了,似是而非的点点头。
陈亦卿揽紧了小祥,似是有些疲惫,又有些忧伤的说:“对不起小祥,我没想到今天雨下得下么大,要是你有些闪失……”
小祥轻轻的安慰陈亦卿,“没关系的公子,我自小就惯了这些风雨。”
“小祥,以后我要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做一些不好的事情,你会原谅我吗?”半晌的沉默之后,陈亦卿慢慢出声,像是在自言自语。
小祥点点头。
“小祥,我要是让你做一些像今天一样不好的事情,你还会跟着我吗?”
小祥几乎是想都没想,仍郑重的点点头。
陈亦卿微笑着慢慢闭上眼睛,靠在墙上似睡非睡的拉着薄被将自己盖起来。
虽说立秋后还有一伏,但这被雨淋湿了的晦暗天色里,人还是觉得丝丝凉意。
张夫人携一双子女行至巷口,已看到张常胜执伞在门口张望,内心虽仍有郁结,但看到他焦急的神色,心里的怒气不由也消了七分。
这张常胜原本是河工出身,没读过多少书,连常胜这个名字也是婚后由夫人取的,原本的诨名“二狗”用张夫人的形容就是“粗鄙不堪”。因着本人身强力壮有些武力,且为人好仗义集结了一班河工、船夫为他卖命,做些漕运和走镖的生意。
张夫人望着丈夫一身深蓝色的长衫,露出领口白底压花的领子,玉带束在腰间,身形高大修长,站在门檐下手里收起的雨伞“嗒嗒”的滴着水,他的鞋袜有些湿了,应该是寻他们母子刚回到家,第一次觉得他看起来也没那么讨厌。
玉河是浔江最小的一处支流,十来年前父亲曹沛民倡议城中乡绅商贾捐款在玉河上修建桥梁,将玉河两岸热闹的集市联通,这便是玉桥的由来。而原本的“渔樵街”便随着汉白玉雕花做饰的玉桥改为了玉桥街。玉桥正中栏杆上镶嵌的石碑上“玉桥”二字由当时浔阳城有名的文士,也是自己的父亲曹沛民亲题拓刻而成。那个时候还不是张夫人的曹家小姐,曹毓秀一直以为自己将来的夫君会和自己的父亲一样,文质彬彬、温文尔雅。
每每轻踏玉桥石阶,看到那“玉桥”二字,曹毓秀都要在心里默默的淌上两行清泪,明明是名门贵淑,却要被没落后病中意志消沉的父亲 “卖给”了张常胜。
随父母和兄长看通桥典礼的时候,她不过十六七岁,还是骄矜的富家小姐,隔着面纱的明眸皓齿和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落在还是河工头子的张二狗眼里,温柔远胜他在河岸见过的那些市井民妇,优雅亦非“红玉楼”的姑娘可比。他痴痴得看着,内心如涨水时的浔江,波涛汹涌。
当被一粗莽民夫挡住面对面郑重许诺说,“有一日我要娶姑娘为妻时”曹毓秀又惊又羞,啐了一口便头也不回的跑了,那人也不多做纠缠,只是在同伴不信的嘘声里远远目送那一抹远去的粉色倩影。
又有谁会想到,日后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就叫“玉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