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爬上顶楼,望着脚下的中心桥沿线。“你究竟讨厌南山市的哪一点?”郝东问道。“全部。”侯兰回答道,“哪点都讨厌。尤其是南山市对金钱的那种强烈执着。”郝东刑警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句“是这样啊”。走出万达商业广场大楼,再次沿着中心桥沿线南下。人群拥挤得让人感觉喘不过气。而且南山市人走路的速度还快得出奇,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们一样。赶上他们的步伐,侯兰就不必再去看周围了。侯兰讨厌的南山腔也同样不绝于耳。走在身前的两个女高中生,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两人语速飞快,其间还夹杂着笑声。就在侯兰感觉快要窒息的时候,两人终于来到一处稍稍开阔些的地方。眼前一座大桥,桥对面还是路。这里是美食一条街。”郝东刑警说。“我听说你丈夫生前在这有家时常光顾的馄饨店。我们也去吃点馄饨如何?现在也是接近中午了。”虽然没什么食欲,但侯兰还是跟去了。她已经不想再走下去了。过了桥往左拐,一个巨大的螃蟹模型便跃入眼帘,是家有名的螃蟹料理店的招牌。通电后螃蟹脚不停爬动的样子,让侯兰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是惹人注意,却又让人感觉不快,总感觉有些不大搭调,不知道该怎样处置内心的这种感觉,侯兰无奈地把目光转朝一旁。郝东说的那家店就在不远处。门口就只挂了条串珠门帘,如果不留神的话,还真注意不到。走进店里,两人各点了一份鸡汤馄饨。等待之时,郝东把店主叫到一旁,打听了一番有关吴村的消息,店主倒也还记得吴村。“哦,你说他啊?他几乎每天都来的。还曾经说过,这里的馄饨还是不错的,挺对他的胃口。”“他一般都是独自一人过来吗?”郝东刑警问。“是啊,基本上都是他一个人来。”“最近他是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呢?”“唔,应该没有吧。不过似乎有些没精打采的……感觉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是吗?真抱歉,在你工作的时候打扰你。”郝东刚道过歉,店员便把鸡汤馄饨给端了上来。“听说东阳市的馄饨汤汁色浓,只尝得出酱油的味道来,真是这样吗?”喝了口汤之后,郝东刑警问侯兰。“不清楚。”侯兰回答,“我很少吃这东西。”就连侯兰都感觉到自己的回答很不礼貌。她偷瞧了刑警一眼,只见刑警似乎并不在意,依旧在呼呼地啜着汤。离开馄饨店,两人沿着门前的路向前走去。路上经过一家挂着“吃货”招牌,门口放着手持食盒人偶的店。那人偶似乎也是电动的,只不过眼下还没通电。在这里,侯兰也感觉到看见螃蟹模型时的那种复杂心情。其后,郝东又带着侯兰在附近逛了一圈。不光路过了中心商场,还到一家剧院去看了看。剧院门前的牌子上,并排贴着几位艺人的照片,一看名字,全都是些侯兰既没听过也没见过的陌生名字。走进咖啡馆里歇口气的工夫,侯兰问郝东他这么做究竟有何目的。她实在是搞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拖着自己四处闲逛。“如果我说这是搜查需要,你会相信吗?”郝东刑警的表情也不知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我搞不明白。难道带着我逛市容也是搜查需要?”“这事就请你放手交给我们去办吧。”郝东始终不肯说出这么做的目的。走出咖啡馆,望着左手边的新天地娱-乐-城,顺着街道北上。半道上,经过一家经营烧烤鱿鱼的小摊。“这可是南山市的特产。尝尝吧?”“不,不必了。”“别这么说嘛,陪我一起吃点儿嘛。”郝东硬把侯兰拽到摊前的椅子上,给她点了一份。“这里的口味,你在别的地方可是尝不到的哦。我们打小起就习惯了这口味,估计这辈子都很难忘记了。”侯兰望着递到眼前来的鱿鱼烤串,迟迟不肯伸手。又是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一种牵人心魂,但又让人有些不快的感觉涌上心头。直到最后,她也没吃一口。之后郝东又连声催促着她走上了街道沿线。4“累了吧?”郝东靠在中心桥的栏杆上问道,侯兰回答说有一点。“那我们到河边的长椅上坐下吧。”侯兰点点头。坐在长椅上,郝东看着路上的行人说:“人挺多,闹市区路面感觉挺窄的吧?所以总会给人一种拥挤的感觉。”侯兰点了点头。之后她怔怔地望着桥下的河水。“你在南山市待了几年?”郝东若无其事地说。侯兰一怔,扭头看了看刑警的脸,他的表情很平静。“你在这里待过一阵时间的吧?”郝东又问。“为什么这么问……?”“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是吧?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从你看四周的眼神我能感觉到,从你身上散发着的气息也能感觉到,我对自己的感觉还是蛮有自信的。”说着,郝东刑警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子和眼睛。侯兰手扶栏杆,目光投向远方。然后说:“我在南山市一直待到我念小学的时候。我父亲以前是搞建材批发的。起先是在东阳那边,后来就到南山这边来了。当时他也时常会带我到这附近来。”“那现在那家店呢?”听刑警这么一问,侯兰脸色暗淡了下来。“刚开始的时候还不错,但后来那些同行业者逐渐价格卖得比我们家更低,出货也比我们家快。父亲虽然也曾努力过,但还是没法儿与他们抗衡。父亲始终觉得很纳闷,认为他们能卖这么便宜,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照那价格卖的话,肯定是要亏本的——记得父亲当年时常喝得酩酊大醉,但嘴里却不停地在念叨这话。”侯兰顿了一下,咽了口唾沫,“我父亲因经营失败上吊自杀了。”郝东什么也没说,目光怔怔地盯着她的侧脸。看对方一直沉默不语,侯兰又说:“后来,我母亲靠做裁缝把我抚养长大。母亲总对我说,南山是个可怕的城市。如果在那里做生意的话,人就会像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一样,变得不由自主。”“所以你才对南山市感到厌恶是吧?”郝东略带客气地询问。侯兰回望着他的眼睛,清楚地回答说:“是。”“原来是这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