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时间静止一般,他达到了跳跃所能做到的极限,在最高点短暂的停留。
随后,缓慢的落下。周围,还能动的跳虫纷纷跃起,争夺着这看似非常美味的有机物。对于常常只能啃食地面的金属为生的虫族而言,人类这种生物,尤其是其中经过训练的,富含肌球蛋白的战士,就像是黄金宴一般可遇而不可求的美味。跳虫们在空中互相撕扯,争先恐后的将爪伸向天空的血食。对于它们的跳跃力而言,这种距离可以忽略不计。
前舱门洞开。从中伸出了一个男人的手臂。
——不。那并非男人的手臂。只是外侧显现出男人手臂的形状,内侧散发出超合金特有的金属光泽。
合金手臂伸长到三米以上,机械手弹出,在凯尔几乎落入跳虫们挥舞的利爪前的瞬间拽住特工的机甲。下降轨道被强行篡改为上升轨道,凯尔只感觉到庞大而内敛的力量将自己拽向空中,随后,他被扔进了座舱里,同时舱门开始关闭。
一只跳跃能力格外强的跳虫竟然将半身伸入了座舱中,然而在此时,座舱舱门闭合,将这跳虫卡在了舱门之间。正在闭合的舱门经这一卡,立刻停顿下来。
“没时间了!”前舱的驾驶员发出沉雄的吼叫,那竟然是个老者的声音,明明在刚刚他展现出少年般的敏捷。凯尔感觉世界在颠倒,自己旋转着坠向天花板。他们险而又险地擦着骨质巨爪飞过,他的C-10手枪向舱门的跳虫处滑去,所幸被他一把抓住,然后他摔落在座舱的另一头。
尽管座舱的四壁都安装有弹性缓冲垫,但在刚刚的一撞之下,凯尔仍然头晕目眩。
跳虫发出可怖的嘶吼,奋力挥动着它的两只前爪。足以斩断钢铁的巨爪拍击在舱壁上,留下数道深深的印痕,却无法撼动座舱一丝一毫。它强大的肌肉被更加强大的机械辖制着,一直以来的猎食者如今却任人宰割。凯尔默默地从背带里抽出一个刀柄,按下解放钮,弹出其中用纳米技术制作的锋刃。这种锋利的剑刃尖端仅由单个原子组成,是人类材料科学的巨大成就,也是凯尔手里仅剩的可以撕裂跳虫的武器,其锋利程度甚至可以切断分子间的共价键。
凯尔灵巧地闪避着挥舞的利爪,将利刃刺进跳虫的面孔。这一击并不能杀死跳虫,他躲开跳虫愤怒的反击,一次次地用锋刃切割它的身体,直到它再也无法动弹为止。驾驶员短暂的打开舱门,将接近死亡的跳虫扔出舱外,随后舱门再度关闭,运输船飞快而平稳的行驶着,凯尔瘫倒在座舱的地面上。
“任务完成。”现在他终于能认真听听这个救了他命的驾驶员的声音了。这时,他突然想起某个曾无数次帮助过特工组执行任务的功勋驾驶员。
“是斩风之船吗?这次又蒙您搭救了。”
“都是任务。我们啊,还是退到战场边缘看好戏吧。说不定是一生一次的美景呢。”被称为“斩风之船”的驾驶员回答道,他的声音非常冷静,就像是这种任务对他而言已经是司空见惯一般。驾驶员操控着运输船绕圈,穿过大楼间的缝隙,在最高的大楼的顶端平台上降落。这里正好可以看到战场的绝大部分以及那庞大而精美的主巢,却又离嗜血的战场足够遥远。
在这里,两人目睹了天罚。
带着鲜艳火色的光。
这庞大的光自空间中突兀地降落,移动的轨迹上周遭的空气全部被电离,扩散出地狱般橘红色的光彩。经历了仅仅一瞬间,主巢被这灿烂的光柱贯穿撕裂,坚韧的外壳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瓷器般爆裂开来。无数道裂痕中喷涌出比血液更粘稠的黑色的粘液,那是虫族的鲜血,蕴含着直接来源于主宰的知识和荣耀。
一瞬间所有虫族的身体静止。那或许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尊敬,或许是这些生物的脑海里第一次出现了“恐惧”这一概念。即便它们此刻受到死亡的威胁,它们仍是那样保持着静止,就如同在亲人的葬礼上默哀的生者。
一阵难堪的静音。极端剧烈的冲击波扩散开来,地面也扭曲变形。
“天上的星辰坠落于地,如同无花果树被大风摇动,落下未熟的果实一般。天就挪移,仿佛书卷被卷起来。山岭海岛都被挪移,离开本位。”凯尔轻声背诵出圣经中的文字,在他们面前展现出的正是启示录中描绘的末日之景。根据科学家们的理论研究,一个拥有极致动能的物体砸向固体表面时,固体本身将会如同一块石头砸入水中一般荡漾出圆形的涟漪,那是扩散的震荡波。今天,二人都目睹了这个奇迹。
强风吹过运输船的侧壁,随后是撕裂耳膜般的巨响。主巢在巨响中彻底崩坏。
枪炮声还在响着,然而虫族们仍然一动不动,任凭子弹射穿它们的肉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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