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和史湘云一人扯着香菱一边袖子,薛宝琴端了杯酒,笑道:“嫂子,我们敬你一杯。”也不待香菱答应,就要往香菱嘴里灌。
林黛玉拿了个酒壶,为薛蟠倒满了酒,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浅浅一笑:“今天爹爹有事没来,让我代他祝蟠哥哥与香菱姐姐百年好合,白头偕老。”说完,她喝了一口,将酒杯倒拿,示意已经饮尽。
薛蟠看着林黛玉,心里也为她能这样开心的笑而高兴,便道:“谢谢林姑父。妹妹放心,林姑父最近身子已经基本好了,估计我再给他调养一月,就能去了病根。之后得空,我会常去江南拜见妹妹和林姑父,到时候你们可得好好招待我。”
薛蟠说这话,其实是在暗示林黛玉早点跟林如海回江南得了,别在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久居。林黛玉显然听懂了薛蟠的暗示,笑道:“我会跟爹爹商量的。不管我回不回江南,蟠哥哥都是我们林家的贵客,爹爹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薛蟠心想莫非你还留恋这京城不成。但他知道林黛玉是个自己有主意的,不需要他去操心,便笑道:“妹妹自己有主意,我就不多说了。我也干了这杯。”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时王熙凤也端了杯酒来,笑道:“蟠兄弟今天大喜,我这个当表姐的也没什么表示,只有敬你一杯,以后咱们可得多多走动。”说完自己干了一大杯酒。
薛蟠来京城之后,跟这位表姐接触很少。他本人倒对凤姐没什么意见,只是妹妹薛宝钗似乎跟她有点不对付,连带着他也很少跟凤姐见面。最近薛蟠升了官,估计凤姐这是想来跟他攀攀亲戚,套套近乎了。
要是前几天,王熙凤想跟他套近乎,薛蟠估计会与她热心相交。但两天前,贾元春跟他说计划要把贾赦推出去背锅。那贾赦可是凤姐的公公,他若倒了霉,贾琏凤姐两人定会被牵连。所以现在薛蟠并不想跟她交往过密,免得日后动手时有心理负担。
虽是如此,人家来敬酒,薛蟠也不能不喝。他笑着答应了几句,喝了酒,心想朱元璋有两句诗说得好,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我今天跟你喝酒,接受你的祝福,但日后翻脸时我也不会留情就是了。
喝了一圈酒,薛蟠已经有点微醺了。此时已经入夜,薛老娘出来主持,说小两口已经等不及了,还是早些送入洞房为是。
薛蟠香菱两人勉强摆脱姐妹们的纠缠,由丫环们送进了薛蟠的小屋,里面已经点好了灯烛,显然被精心布置了一番。
丫环们告退,薛蟠关上了门,与香菱在桌前相对而坐。
薛蟠看向香菱,只见她面色微红,星眸半展,衬得眉心一点胭脂痣愈发明艳。他笑道:“以后我该叫你香菱呢,还是甄姨娘呢?”
香菱抿着嘴:“公子怎么喜欢就怎么叫,香菱都是可以的。”
“你还是自称香菱。”薛蟠笑道,“那以后我在外人面前叫你甄姨娘,在自己人面前还是叫你香菱,你看如何?”
“香菱觉得很好。”
“对了,你先去床上。”薛蟠指着香菱身后的拔步床道。
香菱乖乖站起身,看向坐着不动的薛蟠,似乎在疑惑他怎么不跟着一起上床。
“你先去看看。”薛蟠笑道。
香菱这才转过身,拉开帷帐一看,愣了一下,再回头看薛蟠时,脸上的柔情仿佛要溢了出来。
“这是我妹妹给你准备的凤冠霞帔,也不知道合不合身。”薛蟠笑道,“刚才在外面穿不了,在这里好歹也要穿上一回。你先去后屋换上衣服,咱们再来说话。”
香菱换完衣服回来时,薛蟠早已从柜子里取出两个连在一起的杯子,称为“合卺杯”。他站起身来,向两个杯子中都倒满了酒,递到香菱面前,笑道:“咱们先各饮自己杯中的一半,之后再交换杯子,喝干剩下的一半。”
香菱含笑看着薛蟠,点了点头。
两人喝完这交杯酒,又坐回桌前,相视一笑。
薛蟠道:“现在时间还早,咱们来聊聊天吧。你说吧,想聊些什么?”
“那公子陪我来聊聊诗如何?上次跟公子学诗,我可是收获很多呢。”
“上次跟你说的打油诗你最好都忘了吧,我已经不写这些了。”薛蟠笑道,“我最近决定,要苦练正经诗词,省的以后在诗社被人笑话。你也是有资质的,咱们以后就一起找妹妹她们学诗,你看怎样?”
当然这话不全是真的。薛蟠确实是想要练正经诗,但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去讨贾元春开心。
香菱笑道:“只要公子喜欢,香菱自是可以的。正经诗词我之前私下也看过几本书,知道一些作法呢。”
“哦?那你可能已经比我强了。”薛蟠笑道,“听妹妹说,你是个天生的诗人,之前那些打油诗真是耽误你了。你说你看过正经诗词,最喜欢哪首,说给我听听如何?”
“香菱最喜欢的,是一首晏几道的《鹧鸪天》: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香菱的声音轻柔婉转,加上这旖旎艳丽的词句,令薛蟠不禁沉醉其间。
香菱又轻声道:“我最喜欢最后两句,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香菱自从到了公子身边以来,一直有身在梦中的感觉,公子知道吗?”
“那你这梦还要做一辈子呢。”薛蟠笑道,“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以后也会一直是我的人。”
“香菱知道的。咱们赶快去睡吧,明天一早起来,还要去拜见太太呢。”
“不急。”薛蟠笑道,“娘跟我说了,明天让咱们睡个懒觉,不用急着去拜见。今天晚上,咱们的时间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