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薛蟠独自一人,腰悬宝剑,骑马出了京城。
他一边赶路,一边思考昨晚薛宝钗对他说的话,眉头不展。
薛宝钗当时说要和他商量一下之后的计划。薛蟠本来懒得听,说由妹妹你决定就行了。但薛宝钗坚持要让薛蟠知道,说是事情太大,她一个人做不了主。
薛蟠无奈,只好勉强坐下听听,谁知这一听就听到了个大新闻。
薛宝钗对他说,她打算从薛家商号调二十万两银子到京城。等薛蟠带林如海回京后,就请林如海密奏皇上,说薛家打听到有人谋逆,愿意全力向皇上效忠,并出资二十万两填充皇上的内库。
薛蟠听后大惊。虽说薛家商号经薛大爷薛二爷、薛宝钗薛蝌两代人的发展,资产不下百万。但一下抽出二十万两现银也是不易,必须要变卖资产,亏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他提出了他的疑问,薛宝钗却道银子对薛家不是问题,重要的是皇上的信任。现在京城暗流涌动,势力复杂,但她判断皇上终究占了大义名分,又心机深沉,多半能笑到最后。此时要投效就投个彻底,事成之后,这些银子自可加倍捞回来。
“可是咱们表姐说,那皇帝老儿对我们贾王史薛四家早有赶尽杀绝之意。”薛蟠还是有些疑虑,“咱们现在送去银子,皇帝当时肯定笑纳,事后若来个翻脸不认人,那可怎么办?”
“表姐是贾家人,只能那么说。”薛宝钗笑道,“依我看,皇上是可能要对贾家赶尽杀绝,但这只是因为他忌惮四王八公,或是贾家人干过什么得罪他的事。咱们薛家一直是个商人家,政事参与的少,皇上说不定都记不住薛家的名号,又为何一定要赶尽杀绝呢?”
“况且,就算皇上心里对薛家有些不满,这二十万两银子下去,他定能看到我们薛家的实力以及忠心。”薛宝钗又补充道,“若真有大事发生,事情过后,皇上定会封赏功臣。到时候咱们薛家也谋个官做做,岂不比一直经商要强?”
“我可没心思做官。”薛蟠道,“难道你去做?”
“我怎么行,从没听过女子当官的。”薛宝钗笑道,“咱们有蝌兄弟,他是个当官的料。不过这之前你也不能闲着,须得向皇上展示些你的武功,当个真的御前侍卫,最好在动乱时护驾立下大功。事后你再向皇上请辞,说你无心仕途打算归隐山林,并已将家主的位置交给了蝌兄弟。皇上定会看在你的面子上,重用蝌兄弟,岂不是好?”
“你说的是一条路。”薛蟠还是皱着眉头,“只是表姐既然那样跟我说,说明在她看来贾家已是不可能投靠皇上的。咱们去投皇上,最后贾家覆灭,老娘那边也说不过去啊。”
“妈首先是薛家人,其次是王家人,跟贾家没什么关系。”薛宝钗道,“至于王家,看咱们那舅舅官运亨通,也知道王家是得圣眷的,只要行事小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薛蟠没话说了,只好答应了薛宝钗的计策,让她随意调动薛家的资源。其实薛宝钗本就可以调动薛家的资源,她跟薛蟠说这些只是让他心里先有个数,不要事到临头再匆匆忙忙。
于是薛蟠今日就快马加鞭去找林如海,执行薛宝钗的计划。
救林如海当然很符合薛蟠的心意。他现在对林黛玉纵然没有男女之情,也算初步把她当妹妹看了。救她父亲一命,她日后泪尽而亡的概率就小一点。
可是投靠那皇帝老儿,甚至不惜出卖贾家……
薛蟠又想起了前几天,薛宝琴带他去找贾迎春下围棋的事。
那日薛宝琴找到薛蟠,说她在贾府里认识了个姐姐,棋艺那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蟠哥哥去跟她对弈,定是棋逢对手。
薛蟠笑笑,心里不信。
他前世是个围棋爱好者,水平也有业余高段。他认为古代围棋就是一帮菜鸡互啄,毫无章法。日本发展出近代围棋,随便派一个无名小卒就可以吊打清朝的国手。后来旅居日本的吴清源发展出现代围棋,近代围棋那一套就被淘汰了。之后中国韩国的当代围棋渐渐兴起,吴清源的下法也被淘汰了。后来又有了阿法狗,人们才发现当代的下法也有很多缺陷,到薛蟠穿越前,职业棋手们已经纷纷学起了机器的下法。
薛蟠自认为,凭借穿越前他业余高段的实力,加上从阿法狗那里学到的领先几个时代的下法,什么所谓的国手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贾迎春一个小姑娘呢?
当然这只是薛蟠自己的想法。他穿越后醉心武功,很少下棋。他的对手不是金陵城那帮纨绔子弟,就是薛宝琴这个只学了几个月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小徒弟,根本没有稍微像点样的。他的这份自信,并没有经受过实战的检验。
薛蟠虽然不对贾迎春的棋艺抱什么希望,但他还是很乐意去结识贾府里的十二金钗的。于是他就跟着薛宝琴,找到了迎春和探春。
几人先闲聊了一会。薛蟠心里暗叹这十二金钗果真名不虚传。
先说那探春,谈吐间神采飞扬,充满自信,和薛宝琴颇为相似。每当薛蟠和薛宝琴说一些外面的事,她都能很快消化,并发表一番自己的见解。虽然在薛蟠看来这些见解颇有些不成熟之处,但考虑到她从小就被困在这小小的贾府里,已是殊为不易了。
薛蟠看来,探春如果能和他妹妹薛宝钗、薛宝琴一样,离了贾府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定能做出一番事业。
再说那迎春。在场四人其实主要是薛蟠、薛宝琴和探春三人在聊天,迎春几乎一言不发,只是在边上听着,温柔地看着几人,面带微笑。薛蟠看见这微笑,竟是想起了妹妹薛宝钗,想起每当他有烦心事的时候,薛宝钗就是这样,温柔地笑着,轻声安慰他。
这样的女孩,不该跟这贾府一起出事,不该被那孙绍祖折磨致死,薛蟠想道。
聊了一会,探春道:“咱们聊得高兴,却也别忘了正事。二姐姐等蟠哥哥来下棋好久了,不如你们两个这就开始如何?”
迎春浅浅一笑,看向薛蟠。
薛蟠笑道:“我也正有此意。二妹妹,请。”说着在棋盘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