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你想要脚底抹油,或者对三少爷不利,取你性命老夫也绝不含糊,如此可好?”这老头眼神阴毒,语气平和的不急不缓的说道。他似乎很是擅长这类言语和神色如此分裂的表情,驾驭起来居然没有给人一丝一毫的别扭,只觉得那幽静阴沉的深邃眼睛就应该搭配祥和温柔的语气,说出那威胁人性命的话。
我虽被他盯的一阵毛骨悚然,却努力强忍着紧张和内心的恐惧,刻意不躲避他的目光,强做镇定的与他对视而去,道:“好!但你要保证我和白正杰的消息你不可泄露半分,也不可在我们身边安插眼线,因为我不信任你的眼线。”老头轻哼一声:“哼,那是自然。”撇过头去不再看我。
我不再理会白老头,我知道白正杰还有问题,毕竟把这生死攸关的事情全部压宝在我这样一个江湖虾米身上,毕竟也是无奈之举,此刻的他最需要的就是我能给他足够的信心,让自己能相信这场事关飞雪山庄百年基业命运的豪赌能够有更大的赢面,他对我想法了解的越多,就越能够更准确的评估风险和胜算的把握。
白正杰急切问道:“你打算怎么做?如何计划?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平静的答道:“说实话我暂时没有计划,也不知道怎么做,我稍后还有一些详细的问题要问你,之后今晚休息一晚,明天一早赶去飞雪山庄的路上我才能告诉你计划。至于你需要做的很多,不过我得先安排白老去办几件重要的事。”
“苏少侠你尽管吩咐。”白寿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微笑和祥和的样子,枯瘦的身形显得依旧那么的没有任何攻击力,谦卑的说道。
“首先,我要您老去打听几件事:一,飞雪山庄的事到今天为止江湖上了解多少;二,林雪心被冰封后如今身在何处;三,白正豪在飞雪山庄的心腹究竟有多少人,实力几何。其次,我明天要和三公子坐马车走大道直奔玉旻山,你去安排。最后,我要十万两银票,五张一万两,十张五千两,要天下钱庄的通兑。”
“第一,庄主密令,此事不可外传,知道四小姐是被冰封而并没有香殒当场的只有老庄主,二少爷和大总管白年和老夫,以及族中地位崇高的四位长老。其他只有江湖上流传的三少爷杀人叛逃而出的事,大多是些小道消息。但老庄主已吩咐外出寻找的心腹弟子转告三少爷,束手就擒交还岚玉,可免死罪。”
“第二,老庄主当天便令人将四小姐安置在庄内庄主闭关练功的玉寒洞中,希望借玉寒洞的寒气能使四小姐多坚持些时间。”
“第三,白正豪一直是飞雪山庄的武学总教,山庄八百弟子,至少也有二百左右是他心腹,武功前百名中,恐怕占近半数。说是飞雪山庄武力上的半个庄主也不为过。坐马车从大道回去的事好办,只是十万两银子……实在太多,一时半会儿恐怕难以凑齐。不知苏少侠要这么多银子所为何事?”
白老头似乎对我想要打听的事儿早有准备一般,当场便一一作答,但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他自然不可能当场允下。自然要追问用处。
“要这些银子干什么恐怕此刻我还不能回复白副总管你,不过这十万两银子在行动中必不可少,烦请白副总管你费心!”我故作玄虚避而不答,还一脸严肃的看着白寿。只见他始终平静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脸色颇为难看,应该是知道我有意刁难。
白正杰见白寿为难,想替他解围道:“十万两恐怕太多了,白副总管恐怕很难凑齐啊,你总不能让他去偷飞雪山庄的帐房吧?”
我听白正杰说起偷飞雪山庄帐房,心中暗喜,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的冷冷说道:“明天一早我们出发时,这十万两银票如果不能到手,这次行动取消就是,至于白副总管要不要去偷帐房,我可管不着。”
白寿瞪我一眼,向白正杰一行礼,道:“老夫这就去准备便是!”随后便身形一晃,出了门去。
我咧嘴冲白正杰一笑,大大咧咧冲门外喊道:“小二,再在隔壁开间上房,烧上一大桶洗澡水,我要好好洗洗!”白正杰脸上惊愕之色一闪而过,苦笑着问我:“这十万两根本无关计划,是你故意要为难白副总管吧?”我一边笑着一边故作神秘的答道:“说是没有用,其实还是有用的,只是用不了十万两这么多罢了。”“那你还不是为了故意为难他?”白正杰不悦道。我不理会他的不满,正色道:“这干瘦老头恐怕没你想的那么衷心,你可以跟他掏心掏肺,我可不行,人与人之间不到万不得已,是没办法没来由的完全相信一个陌生人不是吗?”
白正杰正要反驳,我却继续说道:“你相信我,是因为你为了救人别无他法,我相信你,也是如此。可你相信白老头,是因为你之前对他的认识,可我没有这个认识,所以不能因为你的相信而相信,我劝你也多留个心眼,毕竟你们的信任之间从未有过今天这么大的考验。就以我目前的判断,白老头是否衷心于你我不好说,可他确实有事瞒着我们,是肯定的!”
白正杰奇道:“何事?”
我一边给打水上来的店小二招手,一边故作高深的微笑,待店小二将水倒好下楼去了,才有不紧不慢的对白正杰道:“你在飞雪山庄真正能信得过的人能有几个?”白正杰张口要答,却见我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应该不出五人,如果你信得过的标准低到有十几二十个,那基本上就没有一个能信得过的了。”我歪着嘴冲白正杰怪笑着说。白正杰正色道:“那是自然!人生得一知己便已死而无憾!飞雪山庄从上至下千人左右,我信得过的如今除了白副总管便只有两人。”见我冲他笑而不语,他自然明白我的意思,继续道:“一个是照顾我爹起居饮食的梁姐,我娘在世时她是我娘的贴身丫鬟,虽说是丫鬟,可跟我娘一直情同姐妹,我娘去世前千叮万嘱让我爹一定要好生待她,我爹对她也极是信任,所以她一直负责爹的起居饮食。梁姐一直对我视如己出,年少时几次犯错都是她替我瞒着爹,我才少挨了好几顿鞭子。成人后我爹让我学武习商,将来帮大哥打理山庄,可我对此毫无兴趣,只想独自一人游山玩水,闯荡江湖,也是梁姐她在我爹面前苦口婆心相劝,我爹他才没再逼我。所以梁姐完全可以相信。”
白正杰似乎回忆起事情发生前的生活,眼中满是憧憬后又低头哀叹。片刻后继续说道:“第二个人是飞雪山庄看管库房的黎一牛,当年库房失窃黎一牛当值,他家中老娘风湿严重,失窃的又是山庄库存的棉衣棉裤,众人都以为是他偷拿回家孝敬老娘,都说了念他孝心可敬,承认就好,不会追究,可他天生就倔的像头牛似的,死不承认。只有我一人相信他,还帮他在族中长辈所住的年聚园中寻找,才发现原来是小孩子背着大人在库房里玩火不小心烧了几套棉衣裤,怕大人责怪才将烧坏的衣裤偷出了库房,这才还黎一牛清白,自那次之后,我常和黎一牛闲谈,他生性单纯,为人耿直,但又特别重情义,经过那次事情后,飞雪山庄所有人都信他的话,所以我那时偷跑出去被发现只要拉黎一牛给我作证,爹多半就不再怀疑了。一牛虽然心中颇不情愿,可还是从未将我供出来,所以他也是完全值得信任的人,在山庄里年轻一辈,只有他和我关系最近。”
我听完他的讲述,默默记下这两个名字,对他说:“恩,这两个人我记下了,救人的计划还得需要他们二人的帮助,这白老头我可以自己提防,这两人我只有在行动中才能见到,恐怕也没有时间和机会再去辨别他们的可信度,所以白正杰……你的眼光和我的智慧一样完全左右这次救人的成败。在我从未到过飞雪山庄,也未见过你故事中的每一个人的情况下,策划这个行动依赖的基础就是我的分析和策划的能力,而我的分析和策划全来自你的描述,所以你给我说的要尽可能的详实,只有这样我才能尽可能的考虑的更周全,如果从我得到消息的第一个环节就是错误的,那结果自不用我多说了。这道理,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白正杰点头,看上去似乎欲言又止。我见店小二已经把热水倒好,冲他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说:“有些事你今晚考虑清楚详细了明天再跟我说吧,我要去把这身臭汗好好洗洗了。”说罢便转身进了白正杰隔壁的房间。进房前听到白正杰一声低低的轻叹。我又得意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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