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间轮椅顿在道上,白衣的年轻人陡然发出一声冷厉大笑,一把铁扇霍然被他从袖里抽出,左手跟着按紧把手,让轮椅随后退开,这一动作,使得他整个人随着轮椅原地打了半个转儿,只听一丝响亮的声音响起:“柳参政,故友重逢,不打个招呼么?”
话虽漫不经心,可这语出惊人,却让天绍青没来由一阵胆寒,当下收住脚作,按剑戒备,回转身便见白面人端坐轮椅上面,铁扇展在怀中,从容不迫地朝柳枫与自己这边凝视。
不待柳枫发话,白面人又道:“三年前,潭州城白水巷,有人说,若取判官李皐人头,定向马希萼保荐我兄弟,若然再拿下大校张少敌一颗头颅,名臣白瑥家眷即可脱离流放苦难,恢复自由,白瑥官复原职,白家声望亦如当初……”
白瑥即是已亡南楚名臣,马希萼四哥马希范在世时,白瑥曾位及冏卿之职,主要掌管皇帝车马、牲畜之事。
马希范病及垂危,一次兴致突来,坐在校场,望着场中骏马奔腾,思及壮年时的雄心,想及壮大楚国之志不成,自己如今年华已然老去,到了迟暮之年,如今油尽灯枯不由心生感慨。
白瑥虽是一旁搀扶,马希范却连站定都显困难吃力,想起自己故去,同胞弟马希广性格淳厚懦弱,恐遭马希萼欺辱,便有意撕毁传位马希萼的诏书,传位于同胞弟马希广。
这一自食其言之举,顿让白瑥不惜越职反对,称如此恐遭人非议,皇上兄弟多达三十,各个功绩卓越,若论能力不相上下,先皇立下‘兄终弟及’的遗命,也是恐防兄弟相争,引起楚国大乱,皇上若毁了遗命,非但为天下人所耻笑,众兄弟定然不服,相残争位,那于楚国便大不妙,恐它国趁此入侵,再者……
一句进言尚未道完,马希范已气极,他本就偏私袒护同胞弟马希广,当时的马希广正当二十出头,于马希范兄弟中年纪最弱,又无功无绩,的确难以服众,只是心善讨人欢喜。可马希范极其喜爱这个同胞小弟,早已有意在自己驾崩后传位,怎能忍受别人道自己不是,持言反对?
白瑥固执已见,越说越甚,马希范再也忍将不住,将白瑥与一帮挑选出来的王公贵族送往中原朝廷服奴役受刑,此举本就有意讨好中原朝廷,不与之为敌,可如此一来,王瑥家眷却终生不得回京。
而这白面人正是白瑥之后,当年于劳役中逃离,为复家族声望苦习武功,三年后,终于回到楚国,成为潭州城出类拔萃的头号杀手!
此番提起白瑥,柳枫与白面人迎面对视,笑了一笑,接下话道:“白宇杭……”
白宇杭猛地收了铁扇在怀,面目冷肃道:“柳参政还记得?”
柳枫又笑了一笑,指着白宇杭左右二人一一道:“你大哥余沧海擅使月牙铲,二哥廖长生折剑出手惊魂,而你轻功盖世,双手双锏行走江湖,出手狠辣从不留情,三年前,判官李皐与大校张少敌为马希广左右重臣,此二人为马希萼眼中钉,也是我肉中刺,此二人不除,大事难成!李皐人头失踪,张少敌身中‘见血封喉’离奇死于床榻,可要多谢你们一手好功夫……”
天绍青听此一诧,只觉‘余沧海’这名好生熟悉。
柳枫说至此,白宇杭猛然抢下话:“判官府,李皐书房外……”说此转首,双目自余沧海和廖长生身上掠过,回首继续道:“余大哥月牙铲凌空一掷,李皐是被戳中咽喉,叫不出声,廖二哥折剑脱手,削掉的岂非李皐的人头?当年我双腿稍提,便可跃上屋脊,一个疾掠,扫除李皐三四个手下,不在话下,你看看我如今能否上屋顶?”
白宇杭斜瞥了一眼柳枫,冷哼道:“我现在正常行走亦不如愿,昔日我可以一骑遍天涯……”
白宇杭瞪着柳枫,森然厉吼了一句:“现在是骑马走路快,还是我快?”
柳枫尚未回话,余沧海已自行接道:“如果我们能够骑马的话,一定管那畜生叫‘木风’马!”说罢,遂狠狠将拐杖顿在地上。
天绍青见他们出言讽刺,毫不客气,叱道:“休要拐弯抹角地骂人,事出有因,今日一定要说出一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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