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枫也是,要么不做,既已做下,就没必要还过多纠缠。
反而是小月抱愧道:“听说还魂丹乃疗伤圣药,即使万两黄金也未必买得到,如果小月没有看错,刚刚婆婆服的就是还魂丹?”
柳枫讶异至极,盯着那小月看了半响,不知她什么来历,竟目光如此之利,连这都一眼看穿了,当即道:“不错!”说罢,放开天绍青站起。
他身子也有些虚,手悄悄按住心口,避过天绍青回道:“在下与此地狄大人素有交情,特从他府上求得此药,还魂丹乃南唐先皇所赐,当然有效一些!”
那小月还未怎样,天绍青却已先一个吃惊,想想先前柳枫撇下自个儿,独自离去,原来是赶往狄敷府中求药?
她心智甚活,以往随师父游历天下,并不是没在此处附近活动过,略一深想,就能理出头绪。
据闻狄敷是南唐边陲的大将,经年镇守此处要塞,能得御赐圣药,定是立过汗马功劳。
一般来讲,皇帝御赐的东西既可光耀门楣,又可炫耀功绩。
既然这样,狄敷肯定十分珍惜此药,指不定还视还魂丹如至宝,如今轻易割舍与柳枫,绝不简单。
柳枫若非费了不少口舌,就是牺牲了什么,作为交换。
天绍青心下大为感动,想着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柳枫果有真情,只是掩盖的时日过久,才会过于冷漠。
她目光望向柳枫,忽然欣慰已极,却又在一片微笑中失去气力支撑,晕了过去。
小月与老妪惊呼出声的当口,柳枫已抱起天绍青奔出小庙。
外面雨帘重重,柳枫行走如飞,也不顾路上的泥泞,脚步一刻没停。
大雨浇湿了他的青衫,雨水也成串淌在他的面庞,让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迷雾,宛如他的心情,和他这个人一般,让人猜不透,看不穿,并非表面能看透的人。
他不停地奔在雨中,每行一步,带起泥水飞溅,后来衣裤也沾上了泥,他整个人显得很焦急,生怕赶不到最近的镇上。
雨噼里啪啦落下来,天边雷声滚滚,是阵雨,如柱般狂泻。
天绍青衣裙上的血被洗了个干净,雨水打湿她的脸,使她从昏睡中醒来,立刻就看到了柳枫。
雨中的泥泞,轻快的脚步,雨中的景,纯真的人,不掺杂,不掺质!
她的眼神就这样定格在柳枫脸上,痴痴地瞧着,心底触动,又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她到底是个容易感动的人,真是爱极了柳枫。
及至柳枫来到小镇,雨水适时而停,他轻车熟路般进入一家医馆。
大夫把脉开药,让两人休息了会儿,又把衣服晾干,两人才离开。
那边巷尾拐个弯,就有客栈,可巷头到巷尾这短短距离,两人却走了很久。
因为街道两旁无比拥堵,一大批人看热闹,似有人聚在前方吵架。
柳枫牵着天绍青的手,不使她与自己走散,慢慢地拨开人群。
这个时候,斜暗角的一处阁楼上,窗户前立着一人,正是那素日未曾露面的程品华,她端端瞧着街上,双目微一扫视,看到柳枫,心里一奇,眼睛一亮,好半响都没再动。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此前庙里的老妪就在那屋中坐着,她与小月口中的小姐居然就是程品华。
若是柳枫在场,见了这老妪与程品华,肯定会联想到一些事。
他去过月明教,亲耳听到程品华与卓清月谈论鬼医子,说要为程品华的母亲疗伤,先时小月还提到被人追杀,肯定并非无因,而且还一眼看穿柳枫的还魂丹。
柳枫若能得见眼下这一幕,应该很快就能猜出小月来历。
那老妪见程品华出了神般纹丝不动,不由走过来道:“品华,看什么如此入神?”
她来到窗前,向下眺望一息,正看见柳枫与天绍青闯出人群,到了家绸缎店。
绸缎店主见有客人到访,连将柳枫引入店中。
老妪神色一变,有些惊愣道:“怎么会是他们?”
程品华听了这番话,却勾起了好奇心,回转头道:“你认识柳枫?”
老妪一愣,对程品华的反应非常意外,但也没想大多,似是想起旧事,叹了口气,折回屋里说道:“哎!刚才在路上,我和小月被人劫杀,到一个破庙逃难,就是他们救了我!”
老妪坐在一张桌前,又续道:“你跟夫人要的大还丹,也被洗劫一空,该是玄天门所为。”说着,她又面露惊讶,低语道:“柳枫?这名字竟然和柳天枫只差一个字,品华……”说话间转头,正要问个仔细。
谁知程品华忽然手打在窗棂,像是生气了,道:“天枫,你不放心我回来了,为什么又不认识我?”
老妪听得十分诧异,上前将她拉住,指了指柳枫道:“品华,他不是天枫。”
程品华突然转面,有些失态道:“他不认识我了,天枫不认识我了,天枫怎么能不认识我呢?”
老妪见她失常,抚着她的背道:“你爹不是故意的,品华,忘了这件事吧?天枫在天有灵,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听婆婆的话。”
程品华想及柳天枫,好生伤感,在老妪怀里哽咽半响,抓着衣襟,已泣不成声道:“为什么他不是天枫?婆婆,为什么?”
老妪劝慰她一番,遥指在店里买布的柳枫,微笑道:“他当然不是天枫,你看,他和天枫长的一点也不像,是不是?”
程品华闻言大哭,将头埋在她的怀里,失声道:“我想天枫。”
老妪忆及她小小年纪,被柳天枫引诱,以致柳天枫英年早逝,也不能释怀,成了天人永隔,如今这般难过,竟鬼使神差把个外人当做柳天枫魂魄归来,想劝又实在劝不住,便重重叹了口气。
老妪只当天下的事,没那般巧合,柳枫只是个萍水相逢的过客而已,又岂料天下的事,有时还就是那么巧,程品华自从在月明教见过柳枫,因为面相熟如故人,便到处打探,也查出了柳枫是当年凌家遗留在外的孩子。
她得到这些消息,远超出老妪本身的想象。
自然不乏柳枫自身泄露,也许柳枫不是有意泄露给她,但事物有正反两面,恰恰在人不注意的时候,会出现一些意外的事。
比如要杀黄居百,柳枫去过月明教,别人会知道他是太尉,而且他姓李,在唐廷早已人尽皆知,只是那里许多人不知道他以柳枫做化名。
其实他是为了掩藏身份,方便在江湖行事,少给朝廷添些麻烦,但月明教的人,几乎都知道他就是李枫。
在黄府,柳枫也曾当众说自己是凌万山的子孙。
如果柳天枫与柳枫果真毫无关系,也就不会有程品华这一出闹剧,也不会有后来的离奇故事,让柳枫差点一无所有,还沦入江湖,经历了寻妻三年的惨痛过程。
现在事情只是刚刚开始,程品华当然不会将这些秘密告诉老妪。
当然目下柳枫还不知道那许多,他性格使然,也在与程品华接下来的交涉中,出现了我行我素的一面,导致了一些后遗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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