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昌的一番话,言辞简单,但用意颇深。
一方面,赵昌要表明,云州只要愿意诚心归顺兴华帝国,兴华帝国必定保它周全,但虽然云州归属兴华帝国的统治,但云州人应该是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兴华帝国的奴隶。这是为了以正视听,也是为了争取云州本地官员的支持;
另一方面,赵昌也是也要郑重地向夏国表示,兴华帝国绝对不会放弃云州的立场。论原则,云州的主权已经归属于兴华帝国,所以,兴华帝国是不可能会承认张文武的说法的。夏国要想和兴华帝国进行和谈,也必须先承认这一点――夏国对云州已经是没有领导权的了;而论实力,如果夏国最终决意放弃和谈,那么,兴华军也不怕与夏军再行一战。
张文武也非蠢钝之人,怎会不明白赵昌的话里有话?
闻言,张文武非常愤怒,脸色涨红成猪肝色,却也气得几次张嘴,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见状,王介忠还是拉扯了他坐下,硬生生地把怒火压抑下来。
王介忠是聪明的。
赵昌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哈哈一笑,倒也不予置喙。如果王介忠不是把张文武拉走,而张文武还是不识好歹,想要闹的话,他就敢拖延停战会议开启时间。事实上,兴华帝国有的是筹码,如果夏国要和兴华帝国耗下去,兴华帝国也不介意奉陪。目前夏国和兴华帝国双方,都因为各自的考量,才有意停战,这是为了双赢的局面,只不过,这并不代表,如果夏国还依旧冥顽不灵的话,兴华帝国还会有半步退让。
再说,夏军久攻剑关不下,处于劣势,兴华军更是完全没有必要,非要卖给夏军一个面子。不仅如此,夏国二十万大军,仍然留在壶关,两面夹击,夏国的将士疲于应战,而且,久战不下,导致日渐消耗的,除了将士的斗志之外,自然还有军需钱粮。这些,恐怕都是夏国朝廷难以承受的。
作为参谋官出身的赵昌,对夏国会面临的哪些困境,自然不会全无了解,而且,夏国会同意谈判,无疑也印证了赵昌的猜测。既然如此,赵昌对于这场停战谈判,当然不会毫无把握。
当然,兴华帝国刚刚占领云州,脚跟还没有站稳,也需要时间去巩固,如果停战,对兴华帝国也是好事一桩,这才使得赵昌耐着性子来和他们见上一面。
所以,只要夏国的态度良好,兴华国自然也乐于与其谈判,以便兴华帝国能够有充足的时间,慢慢消化云州。
正因如此,兴华帝国与夏国能够进行和谈的先决条件,就是夏国必须承认,云州是已经属于兴华帝国的。
被王介忠拉下来之后,张文武起初还不是很能消化内心的怒火,但随着王介忠的慢慢游说,张文武脸上的怒意,也渐渐消退,他终于平静了下来。毕竟,只要是个聪明人,都知道,眼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张文武没有再说什么,赵昌自然也不会再趁胜追击地,说些难听的话。要不然,把客人弄得过于尴尬了,倒也不好收场,正所谓过犹不及啊!
于是,赵昌吩咐乐队演奏,暂时结束了这些敏感的话题,重新回到宴会的形式上。为了给众人助兴,这一次还换上了一位歌女,为众人演唱一些动听的曲目。
只不过,尽管歌声悦耳,但经过刚才的一番对峙,晚宴的气氛,还是变得甚是怪异了,直到最后,始终也没缓过来。
晚宴结束后,张文武等夏国人,带着一肚子的不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赵昌的府邸。而在他们前脚刚刚离开之后,秦征国和车恩仁这两位云州军方的实权大人物,随后就来到了赵昌的府邸。
“纵观夏国人的整个表现,我个人认为,夏国人其实并不是真心想要与我方停战,他们很大可能,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赵昌对秦征国和车恩仁如实而简单地表达了自己对夏国来使的整体观感。
“唉,这样看来,他们夏国,与我们兴华帝国之间,应该是很难有和平共存的可能。不过没关系,他们夏国需要时间,我们兴华国更需要时间。”秦征国忍不住叹息道。
“他们并不知道,我们兴华帝国制度的优越性,也许,他们还会自得其乐地以为,兴华帝国要想消化云州,至少还需要十年之久。但是,他们绝对想不到,只要有三年,就足够我训练出一支合格的军队。”相比秦征国对战事无可避免的无奈,车恩仁却表现出对夏国强烈的不以为然。
其实,车恩仁这番话,也并非出自于他的狂妄,若不是对兴华帝国的军事实力,以及对兴华帝国的制度推行有足够充分的了解,车恩仁也会认为,攻下一个地区,是需要一段较长的时间,才能让其充分融入到新的国政当中去。
可兴华帝国,显然不是这么简单。
秦征国和赵昌两人,听到车恩仁的话,不仅不觉得他有吹嘘的成分,反而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认同车恩仁所言非虚。他们同样也是清楚,兴华帝国与别不同的实力,而且,车恩仁也曾经有过类似的实例,得以证明他现在的这番话。
比如,兴华协民军,就是秦征国率部入关,占领贵溪县和象山县之后,通过征召云州壮丁和整编降军,而统合组成的。从综合因素考量,协民军战斗力是不弱于原夏国蜀军。而车恩仁,就是负责组建协民军的人。
因此,确实可以说,只要再给车恩仁三年的时间,让他再训练出一支,人数十万,并且类似于协民军的兴华云州军,应该没问题。
忽然,秦征国的脑海中灵光一闪,眼神中闪过狡黠的光芒,他微微一笑,对着车恩仁,若有深意地说道:“好,车恩仁。我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这话一出,让车恩仁顿时一愣。话是那么一说,虽然自己也的确有这份自信,但他可没真的考虑过这个事啊,这下可要怎么接啊?
因此,车恩仁满脸愁苦地对秦征国说道:“城守大人,你这是玩笑话了吧,可别坑我啊!我哪里还有什么时间,再给你训练新兵呢!而且,我说白了也算不得什么正经的军人,不过是区区一名商人!这么大的重任,小的可担当不起啊!”
“能者多劳嘛!”秦征国依然保持脸上那意味深长的微笑,也不多加劝说,只是简简单单地应了一句,却等于是把这事就这么定了。
一旁的赵昌也附和道:“车兄,你有经验,我们都相信你。”
这下可真把车恩仁给整懵了,他似乎都反应不过来,这个重任是怎么到自己头上的?一瞬间,慢慢缓过神来的车恩仁,又是无奈又是哭笑不得地自我嘲笑了一轮,这实在是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最佳诠释啊。
只不过,要说非得接下这重任,车恩仁为了封爵,也不是不能拼一下,但这样一来,他感觉自己似乎离商人的身份,渐行渐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