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往往就是这般巧法。
董二柱适才手撑之处,恰恰就是一块刚凝未久的土壳,这才使得董二柱一把按破了地皮,整个身子也随之翻入泥坑之中。
眼看自己功败垂成,本已是油尽灯枯之际的董二柱刚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贼老天”,这口鼻中便如喷泉般疯狂喷吐起数道猩红。
待喷出半尺多高后,这几道猩红的去势方才渐渐止歇,接着就如同下了一场飘红般扬扬洒洒地撇下,将董二柱身周一尺内的地面尽皆染红。
寻常之人,但凡呕血升余,已是必死无救之局,而董二柱这一吐,其量何止升斗,如何还能有命在!
等到周围村民以搭钩将董二柱拖出土坑之际,才发觉此人双目圆睁目眦尽裂,不但口鼻中无有半点气息,竟然连身子都已经一片冰凉……
次日天晓,青黑色得山崖下静静矗立着几个土色仍新的坟包。
在一座与其它新坟间隔数丈的孤坟之前,一个神色憔悴却依旧不掩一丝淑色的中年村妇若有所思得用手轻抚着鬓边新簪的白纸花。
这时,一阵木棒杵地的咯噔声自远处响起。
俄而,一个身形高大却步履蹒跚的人影从中年妇人身侧现出,却是手拄木拐,左掌还缠着厚厚数圈白布的李簜。
然而那妇人却看都不看身旁的李簜,只是望着面前孤坟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他死了,你满意了?”
“他若不死,眼下躺在坟里的,便是我李簜了。”
“那秀英可要恭喜李大当家心想事成,从今往后逍遥快活了。”
说罢,鬓簪白花的李秀英双目含泪地一扭头:“不妨把话挑明!我李秀英既然心甘情愿地替二柱戴孝,就绝对不会回到王甲的身边!是把我立即赶出村子,还是干脆下手永绝后患,免得异日再有人打上门来替父报仇?!”
然而一旁的李簜却没有立即回应李秀英的逼问,而是盯着董二柱的孤坟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摇头苦笑:“都不是……你留下,我走!”
说完,李簜转身盯着似是不敢置信的李秀英:“经此一事,牯牛寨已经再无与李家村合并的可能,咱继续留在村里也只是徒遭人记恨,还不如干脆走掉来的干净。至于李家村能不能接纳来旺媳妇她们,就全看这些人自己的造化了。”
说罢,李簜稍微顿了一顿,才继续开口:“秀英你是李昶的独生爱女,日后李家村村长的重担八成就要落在你的肩上了,希望秀英你能像你爹一样,带村里人过上好日子。”
一听李簜居然要把村长位置让给自己,李秀英顿时一呆:“不,那不成,我只是一届女流,怎可担当村长的重任?”
只见李簜不住地摇头苦笑:“男人如何?女人又如何?在这片青山黑松之间,如何带着手足姊妹高高兴兴地活下去才是本事!”
望着咬唇无言的李秀英,李簜赞许地点了点头:“李簜此去,定将竭力约束手下,李家村今后当可对牯牛寨高枕无忧。只是眼下李簜尚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秀英你看在李簜这些年一直为李家村奔波劳碌的份上答应在下。”
“你说。”
“千万不要把王甲赶出村去,这人是个没用的废物,一旦离开李家村就会饿殍山野。毕竟李某亲口答应王甲他哥,只要王贤村肯收留董家的家人,李某就带着这个不受家里待见的庶子远走高飞,一辈子不再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