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上朝,众仙禀到,此前太巳仙人带兵去西海收妖兽,至今未归,战线亦暂停了传信,情形不妙。根据现今传回的战报,基本可以断定西海妖兽为鲛尾蟾。
鲛尾蟾,体大如岛,背部崎岖浮于海面,蟾首鲛尾,声如女子咏歌,引船舶近之,吐雾状浊息使人昏厥,并以毒引出来者心中执念,使其迷失于扭曲记忆中,困其身数日,长舌卷噬其魂。
诸位仙君与将领在朝堂上出谋划策,最终,众仙以为应派军前去支援。只是由于鲛尾蟾为上古妖兽,凶猛异常,又善匿于水中,若是仅派如太巳仙人这般武将必定不好将其收复,除天兵外,还需派一众水族兵将前去,此外,带兵之人亦需得精通水系术法,方能有更大胜算。
于是,众仙便开始为带兵将领争论不休,难处在于,六界修习水系术法的并不少,说得上精通却是寥寥无几。便是掌管海潮的沧擎神君,亦比精通略逊一筹。水神锦觅是先水神之女,天赋异禀能算一个。其外有蛇仙彦佑,自幼在洞庭湖习水系术法,也能算一个。天帝真身应龙,更是水系术法宗师,自然可算。算来算去,便只这三人。期间,能调兵遣将者,更少之又少。
诸神各执己见论得正是不可开交,却见天后娘娘缓缓起身,华袍委地拖曳,端庄地跪在天帝座前,声音清晰温柔道:“陛下天威浩荡,臣妾愿请帅令,带一众天兵与洞庭水族前去西海,收复鲛尾蟾。助陛下平定此乱,佑西海太平。”
此话一出,四下无声。
天后娘娘真身是两滴露珠,在水系术法宗师的天帝陛下身侧千万年,对水系法术自是精晓。加之是武将太巳仙人的独女,巾帼不让须眉,曾跟过天帝征战,更在万兽妖谷一役立下过赫赫战功,此番请帅本是水到渠成的好事。
方才众神不敢提议,现下不敢附议,只因天魔大战后,一向温文尔雅的天帝唯二两次大发雷霆,都是因着天后娘娘,可见其在他心中地位可见一斑。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天帝一向沉稳的脸色即变了变,道了声:“此事容后再议。”便退了众人。偌大的九宵云殿,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润玉起身,屈膝委地在她身前,淡问:“你是不信我能将太巳仙人安然无恙带回来,还是仅仅是想借机离我身侧而已?或是,两者兼有?”
邝露身形似是一晃,垂眸温声回:“陛下言重了,臣妾不过只是想替陛下分忧。”
“替我分忧么?”润玉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轻笑里头带着苦涩:“是伴我商议政事出谋划策不能替我分忧?还是在旁助我批复不能替我分忧?你明知我舍不得你前去冒险,为何非要在朝堂之上,一干众神面前,提出此等建议与我为难?”
邝露顿了顿,后缓缓开口道:“水神锦觅已近乎脱出天界,蛇仙彦佑行踪不定,陛下贵为天地至尊亦不便前去,由臣妾去却是正好。一来,臣妾曾伴陛下拜祭天母,见过洞庭湖一族水军;二来,亦曾在露雨谷与破军星君联手退敌;三来,能以水系术法护身。此外,身为天后身先士卒,亦可彰显天恩,稳住军心。是以,”她垂下眸:“望陛下成全。”
“好一句成全,难为你想得如此周全,说得又这般有理有据,若我拒绝,岂非成为昏庸之主?”他立起转身不看她,清淡的语气带着若有若无的冷意。
听得此言,邝露忙道:“陛下言重了。陛下乃真龙天子,亦是自开天以来不可多得的明君,正因如此,邝露才一心愿追随陛下,助陛下匡扶西海,佑西海子民平安。”
润玉沉默良久,转身将她拉起,看她低垂的柳叶眸半晌,柔声唤:“邝露。”抬袖捧着她颌,清风流转的杏眸中水光摇曳似是伤,轻声道:“你从前一心追随我,当真只因你觉得我是明君么?”他轻叹了口气:‘‘如今,你我之间,是连一句真话都说不得了么?”
“陛下,我确是带兵不错的人选,而困在战线的,是我爹。我是爹的独女,他身陷囫囵,我怎可不去助他?因此,我去,自然是天经地义的。”这是真话。至于她情意这件事上,千秋万载,那些仗马寒蝉,从来是莫问,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