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郡县再繁华,却也比不得帝都长安。
瓦素各的三位族弟,爵居关内候,又觉着自家族兄颇有身份,亲家翁是梁王,女婿是太常卿,故想走走他的门路,让他们能迁居长安。
想迁居长安,真非易事,尤是依他们的身份,必是不愿在北阙闾里与庶民比邻而居的,北阙甲第的宅邸却是有数的,饶是暂时空置的建地,也绝非说买就买,说建就建。
除却皇帝陛下御赐,就要申报公府,等候核准分配。
区区关内候,且无实权在手,在王侯云集的长安城实在算不得甚么,反倒是中央官署的诸多府司属官,能在北阙甲第分到相应形制的官邸,待其卸任返乡,再交还公府。
此番三人携亲眷入京,正是借着给族兄瓦素各贺喜的由头,前来走门路的。
瓦素各晓得他们的心思,却并无不悦,除却血脉亲情,更因他确是逢得大喜,端是乐不可支。
月余前,女儿跋子再度诞下一子,梁王夫妇谨守昔年承诺,将这孙儿过继到亲家翁瓦素各膝下,承继稗禾候府侯府。
梁王刘武更是特意到渭北甘泉宫,向太上皇兄长请了道旨意,为瓦素各赐了刘氏,使得过继去的孙儿仍能随刘姓。
太上皇刘启欣然应允,更是为此子赐名刘顺,寓顺美和孝之意,仍是列入天家族谱,日后得袭稗禾候爵位仍列刘氏诸侯,待瓦素各百年后,侯府祠堂除却供奉刘氏先祖,亦要为瓦素各奉牌位供香火,以为两全。
或许在不少后人看来,这只是毫无意义的形式主义,然在华夏古人看来,死后有无香火供奉,苗裔是否断绝,实乃是天大之事。
尤在孝治天下的大汉,不供奉祖先或是轻慢祭礼,遭旁人报官,是要遭受重惩的。
无视孝道的世道,就是所谓的“礼崩乐坏”。
帝皇给臣下赐姓,在大汉实属寻常,昔年高祖就曾赐诸项以刘姓,然对归化之臣,赐予刘氏的却是鲜见,毕竟是天家姓氏。
瓦素各获此殊荣,无疑是沾了孙儿的光,故而更是对襁褓中的小刘顺宝贝得紧。
跋子尚未出月子,儿子就被自家阿父抱着四处显摆,弄得她这身为人母的都有些吃味。
三位族弟携亲眷入京道贺,瓦素各自是欢喜,然他长住乘氏侯府,皇亲苑戒备森严,外人是不好常来常往,教比邻而居的诸多刘氏王侯瞧见,心里想来也不太舒坦。
念及至此,瓦素各便将这些族亲暂且安置在稗禾候府,吩咐府中下人好生招待,除却自身不时去与他们饮宴,更是让大外孙刘典多领年岁相仿的表亲们四处逛逛。
无论他们是否能如愿迁居长安,府中的适龄贵女多半都会送来长安女学就读,否则日后还真不容易找到门当户对的好婆家。
现今的世家贵胄,尤是嫡子嫡女,多有不远万里前来长安就读者,瓦素各的三位族弟爵居关内候,又想靠与世家联姻尽早洗清归化入汉的身份,自然更是要早早让嫡子嫡女到长安各大学府入学。
刘典虽是清冷孤高,却也颇为孝顺,一如其父刘买,素来不会违逆长辈。
外祖父发了话,饶是他心里再不乐意,面上却是不显,乖乖的领着表亲们四处游玩。
奈何,不晓得三位外叔祖是不是魔怔了,硬是让诸多孙女外孙女随他出游,男性后辈却是留在府里。
于是乎,每逢休沐之日,乘氏侯嗣子便会被一众莺莺燕燕簇拥着,成为长安城的一道靓丽风景。
今日乃是重阳佳节,宫邸学舍休馆歇课,城内暂免宵禁,刘典更是遭重,足足陪这群表姊表妹逛了大半日。
生活,就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来,城里的人却想出去。
章台大街上,不知多少世家贵胄向刘典投来羡慕的目光,脑补出诸如醉卧美人膝乃至大被同眠的绮丽美景,心下高呼: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衣冠禽兽。
刘典却是满腹苦水,子非鱼,安知鱼之苦哉?
想他刘典素来自持,行将束发却未近女色,谨守男女之防,实在应付不来这群叽叽喳喳闹个不停的贵女们。
她们终归没有自幼接受汉室礼法教育,又皆是怀春少女,且有长辈默许,言行举止尤为大胆直率,刘典这稚嫩初哥实在遭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