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房茗园的东面,有一个人工堆砌而成的小山坡。只要沿着山坡上的石道一直走下坡,便是长房三老爷窦泛的竹息寻影。竹息寻影种植了大面积的竹子,很是应景。只是也很容易在里面迷路,所以那里面又辟了几条羊肠小道通往各处。
要去窦诀窦老太爷的蕉雨台,从五房过去的话,就必须得经过竹息寻影的那片竹林。
窦妙净此次去长房走得颇急,也没顾得思量要不要给窦泛去请个安。只觉得路过竹林时,这大夏日的果真极为清凉。
芍月寻思着,若是能在这里支张床就好了。
还没走出竹息寻影,后面便有人追过来:“净小姐,净小姐!”
芍月回头一看,是窦妙仪身边的大丫鬟鸦青。便喊了窦妙净一声:“小姐,仪小姐身边的鸦青呢,好像有什么话。”
窦妙净站住脚,鸦青便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站定后,方端端正正地给窦妙净行了礼,笑吟吟地说道:“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二小姐,我家小姐这两天一直念叨您,您身子好些了吗?”
听到她问候自己,窦妙净心里小小地感动。
刚才窦妙如跟窦蒲去云露居,连声好都没问,一开口不是问银屏,便是不让问银屏,何曾关心过她。这么想着,她去诀老太爷那儿的心也就不那么急了。
“大好了,让仪从姐费心。仪从姐在泛伯父那儿吗?”她问道。
鸦青摇头:“没有哩,沈大爷家里捎来好几大筐圣生梅,小姐让奴婢拿一些给三老爷尝尝。小姐还说等日头不大,傍晚的时候去净小姐那儿呢。”
她说的沈大爷,是宁波余姚的大户沈家。沈家祖上便是商户,大爷沈烨由二房大老爷窦深保媒,求娶了窦妙仪,明年窦妙仪就要嫁去余姚了。余姚自古盛产杨梅,可是杨梅却很难运输。沈家弄了几大筐到临安应该十分不容易,在路上只怕就要坏掉很多。
前世这位沈大姑爷对窦妙仪可谓呵护有加,夫妻二人和和美美的,一直到窦家出事。窦妙仪被发配岭南之后,沈家有没有想法子解救,沈烨最终怎么样,这些窦妙净都不得而知。
自己在窦妙仪的及笄宴上出事,窦妙仪一直心里很不安。
她便说道:“姐姐手头上肯定有很多事要忙,我且去给诀祖父问个安,回头就去香雪居找她。”
窦妙仪的生母丁氏去得早,婚事上的琐碎,很多都要窦妙仪自己亲自打理。
鸦青闻言“咯咯咯”地笑,道:“那敢情好,奴婢这就去备了小姐爱吃的。”说着敛衽,起身时又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道,“蒲二爷向您赔罪啦?”
窦妙净脸一红。原来这事情大家都知道呢!
鸦青了然地离去了。
来到蕉雨台,窦妙净习惯地紧张冒汗。她使劲拽着芍月的手,不知是她拉着芍月磨蹭,还是芍月被她拖累得走不动。
好不容易诀老太爷身边的大丫鬟初儿路过去茶房,看到她们两个,忍不住笑着迎上来:“净小姐,您身子大好了呢?”
窦妙净轻轻拍了一下芍月的屁股,芍月便跐溜一下挺起腰背,问初儿:“老太爷在吗?”她其实跟窦妙净一样紧张,因为这个诀老太爷实在是很恐怖,连他的亲孙子窦萦窦茯等都怕他。不过说来也怪,诀老太爷素日对孙女们还是有好脸色的,唯独对窦妙净,总是一副鸡蛋里挑骨头的感觉。
所以她们两个,见了诀老太爷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现在老鼠自动给猫送上门来了。
窦妙净光想想都头皮发麻,好像此刻就顶着诀老太爷那双阴鸷的眼睛。
初儿点头,放低声音道:“正与人下棋哩。”说着向上房看了几眼,生怕里头的人等得急,要茶喝。
“诀祖父喝什么茶,我去泡。”窦妙净沉下一口气,颇有几分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意味。
初儿“噗嗤”一声:“净小姐可不是说笑的?”窦妙净平素娇气,心眼也小,她怕净小姐只是顺嘴说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