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犗呆了一呆,说道:“在下‘我徐州’三字之意,非是说徐州是在下的,在下的意思是说在下是徐州之臣,……至於徐州,当然是为吾主所有的。”</p>
“汝主何人?”</p>
“明公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吾主自是天王贺浑公。”</p>
“汝主的这个‘天王’之号,是谁人所封?是我大唐所封的么?”</p>
贺浑邪的“天王”之号,是他早前自号的,投附欧蒲茂以后,蒲茂任他为徐州刺史,也就是说,“天王”此号,不但不是唐室封给他的,也不是蒲茂封给他的,刁犗答道:“……不是。”</p>
“汝主贺浑氏,他是唐人么?”</p>
“……不是。”</p>
“既无我大唐封授,亦非我华夏族类,徐州者,我华夏世居之地也,为何就成了汝主的了?”</p>
刁犗不知何以回答,求救似的扭脸看向程远。</p>
程远说道:“明公此问,似有道理,而实无道理。”</p>
“哦?怎么个没道理?你说来听听。”</p>
程远叉手昂然,侃侃说道:“试问明公,今贵国所有之陇州诸郡,难道都是华夏旧地么?今西域臣服贵国,这西域诸国,难道是华夏旧地么?方今海内战乱近百年,北地万民无主,地虽华夏旧地,而唯有德者可居之也!吾主德爱百姓,仁沐徐州,无论唐、胡,抑或士、民,都对吾主十分的拥戴。说吾主是‘徐州之主’,在下不才,敢问明公,又有哪里错了呢?”</p>
莘迩笑了起来,指着程远,顾视黄荣等人,说道:“好一张利嘴!”</p>
黄荣尽管不知贺浑邪提出的建议是什么,但通过刚才刁犗与莘迩的对话,对其建议的内容大致也已猜出几分,固不知莘迩为何不同意,却这些都不重要,当务之急,是要先教训一顿居然敢在莘迩面前无礼狂言的程远才是,便勃然变色,怒视程远,质问说道:“你何来的脸皮说贺浑氏‘德爱百姓’?王师围攻下邳之日,以城内百姓为食者是何人?贺浑氏所遣援下邳之兵,半路遭伏,粮秣尽失,与部将言‘可以万余唐卒无食’者,又是何人?做出这些事,说出这些话的,不都是羯奴么?此等残暴,以民、以人为食,何敢称‘德仁’二字?”</p>
程远语塞,强自答道:“此二事未知足下是从何处听来的?道听途说,谣言是也。”</p>
黄荣冷笑说道:“你身为我华夏士人,献女与虏,靠着你女儿的姿色,卖女求荣,当真是恬不知耻,我不想和你说话了!多听你一字,就脏了我的耳,多看你一下,就脏了我的眼。”说完,拂袖转身,去到了对面的榻上坐下,还真的是一眼不再看程远。</p>
程远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很想以事实反驳黄荣,对黄荣说上一句:“我女儿毫无姿色,相貌肖我,如似男子。”终究这话没法说出,只好楞立堂上。</p>
莘迩颇是满意黄荣对程远的指责,笑道:“刁君、程君,我不多留你二位了。我的答复,已然告诉过你们,你们看你们甚么时候回程,就把我的原话,转告汝主。”</p>
程远、刁犗无奈,只得辞拜退出。</p>
等到他俩出去,黄荣重新从榻上下来,再次向莘迩行礼,说道:“明公,适才闻刁犗之语,似是贺浑邪遣他与程远来,是为了与我定西商议共抗秦虏的盟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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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p>
“刁犗刚才说,盟约定下后,对‘我定西与徐州都有好处’,下官愚见,此话倒也不算为错。敢问明公,却不知明公为何拒绝了贺浑邪的定盟提议?”</p>
莘迩微微一笑,说出了几句话来,黄荣如醍醐灌顶,乃才醒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