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事儿也好办,就看你肯不肯了。”
“将军只管请说,下官无有不从。”
苟雄说道:“我部兵士多半损於朔方的此战中,老杨,你兵强马壮,分给我些罢!”
杨满瞠目结舌,说道:“这……”
“我就知你不是诚心为我贵体着想的。”苟雄斜眼瞧杨满,说道,“老杨,你不会是觉得大王这次会重重地责罚於我,觉得我将要失宠於大王,失权於朝中了,所以才口是心非的吧?”
杨满说道:“这怎么会!”
“那你就分些兵马与我吧!我不要多,你的本部嫡系,我一概不要,只要上郡兵!”
杨满家是南安郡的羌人豪酋,他的本部嫡系,是他本部落的族兵及南安郡籍贯的羌人,“上郡兵”,则是他军中籍贯上郡的唐、胡士兵。这两部分兵士各占了他全军比例的四成和六成。
也就是说,苟雄说得好听,不要杨满的“本部嫡系”,看似是只要杂牌部队,实则他要的乃是杨满部兵马的半数多。杨满全军差不多万人,六成就是六千步骑。
杨满岂会情愿?但听出了苟雄后一句话中的威胁语气,不由心道:“姚国攻河东、平阳郡时,与我有书信来往。姚国兵败身死,大王虽没有治罪於我,可难保不会对我深怀猜忌。苟雄是苟后的兄长,大王素信用者也,我若不答应他的索兵要求,万一他背后进谗,吾命忧矣!”
想到这里,他被迫说道,“将军如能因此稍减悲情,下官欣然乐意!”
苟雄大喜,说道:“老杨,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何时给我?”
杨满如吃黄连,装作痛快,答道:“随时都行。”
苟雄当即与左右将校说道:“随我去杨太守营中赴宴,明天我就把这些上郡兵分拨给你们。”
诸将校欢喜应诺。
苟雄嘴角带笑地顾看季和,他没有言语,可季和明白他的意思,是在告诉自己,这就是他弥补兵马不足的劣势,从杨满那里抢下攻克晋阳功劳的妙计。
杨满陪同苟雄入营,到了将帐,恭请苟雄、季和等先入。
张牡拽住了他的衣角,把他拉到一边,怒形於色地说道:“明公!骁骑强夺明公部曲,一下把明公部曲要走了大半,真是可恶!太过分了!将军怎么就答应他了?而且明公,上郡兵给了骁骑,这晋阳城,明公还怎么打下?此份大功,岂不是也平白让给了他?”
张牡是杨满的心腹,杨满不瞒他,叫他的小字,苦涩地说道:“猪儿,姚国与我通书信的事,你是知道的。大王所以未治罪於我,是因上郡东邻并州,我久牧此郡,得民心士望,大王担心杀我,会引起变乱,致使慕容鲜卑借机入侵故也。而今大王一路凯歌,邺县十之八九会被大王打下,邺县既下,慕容氏的魏地就半为大王所得,上郡也就没了外敌,猪儿,你说大王到那个时候,还会再怕上郡生乱么?我的性命本已危矣!今日若再违了苟将军的索兵之求,得罪於他,他一旦再给大王进上谗言,大王必杀我无疑!是以我无可奈何,只好许之。”
张牡忿忿难平,说道:“败军之将,还有脸面向明公索兵!骁骑欺人太甚!”
杨满咽下苦水,说道:“莫再说了,随我入帐,给苟将军端上几杯酒,盼来日大王果追究治我罪时,他能为我说两句好话罢!”
杨满趁苟雄大败的机会,来打晋阳,倒非纯是为了争功,更大的缘故,正是因担心蒲茂秋后算账,所以迫切地想要得到一份大功,以权且算是“戴罪立功”,望可以由此保住性命,却是没有料到,苟雄不但随即接踵而至,并一见面就要走了他大半的兵马,但就像他对苟雄说的,“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别的办法,苦涩再多,自己咽下,还得强颜欢笑,把苟雄陪好。
杨满、张牡进到帐中。
一抬眼,看到苟雄大模大样地已是坐在了主位。
杨满按住怒不可抑的张牡,甘愿地坐入到了苟雄的下手。
苟雄拍着案几,说道:“老杨,你的醇酒、你的歌舞呢?”
杨满赔笑答道:“将军稍候,醇酒、歌舞马上就到。”
披着半透明罗纱的营妓,捧着美酒、佳肴,鱼贯入帐,奉与苟雄、杨满、季和、且渠元光、张牡等人。乐工罗列帐下,歌舞伎们花枝招展地就位,歌姬展喉,舞女献舞。
歌姬有戎女,有鲜卑女,也有唐女,无论种族,唱的都是戎人的歌谣,伴奏所用的,俱为戎人的传统乐器,横笛、琵琶、角之类。
先是唱了首敬酒歌,帐中诸人随歌声共敬苟雄一杯;继而,歌女们或合唱,或独唱,或一方装作男子,互相对唱,唱起了戎人悠扬婉转的情歌。
席间的季和早听惯了戎歌,可戎人的民歌何止成百上千,这会儿歌女们唱的,他多是头次听,细细听来,歌词与他以前听过的那些虽然不同,歌词的风格却无差别,俱是火辣大胆。
歌为戎语,译成唐话,正在唱的一首,大意是:“妹十七来哥十八,哥是蜜蜂妹是花。蜂扑花心把蜜采,妹是牡丹常开花”。
唱完一首,又是一首。
苟雄对歌舞没有兴趣,铜铃也似的眼睛睁大,从歌舞伎中挑出了三个漂亮的,唤来坐在他得身边,一边饮酒吃肉,一边上下其手。
酒到半酣,他兴致到来,且招呼杨满近前,要与之比个软硬,看谁雄风更强。
杨满读过不少唐人的典籍,做不出这样失礼的事,难堪之际,一个军吏从帐外进来。
“禀报将军,圣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