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名香怜的冯姨娘在慈眉善目坐下一群小童子的送子观音座前奉上三柱香,虔诚跪倒磕头,“求观世音菩萨赐给我一个儿子,信女冯氏定当重塑金身再造庙宇。
她的丫环傻丫几乎是同情地看着自家主子,不管主子怎么看她,她知道的远比旁人以为她知道的要多一些,比如自家的主子肚子里怀的根本不是孩子。
她是梁夫人买一送一随着冯姨娘一起送到吴家的,也是她亲手把可疑的汤药给自己的新主子冯姨娘喝的,原因是梁夫人既打算用美女结交吴宪,又打算悄悄的卖一个人情给刘氏,当然了,解决掉自己的眼中钉也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原因是梁夫人并不确定自己的丈夫梁大人有没有收用过冯姨娘,虽然丫环、小妾送来送去的,没人真心在意这些人的贞洁,可是万一混淆了血统可就糟了。
这些事傻丫都知道,她现在的年龄已经可以叫傻姑了,可是没有人改称呼,整个府里大大小小的下人、主子,都一直叫她傻丫,傻丫也一直傻傻的笑着,没人知道傻丫还有另一份工钱,每月二两银子直接送到她的家里,钱从刘氏的私房里出,据傻丫所知,所有的姨娘屋子里都有一个傻丫,只不过她们叫的名字不同罢了。
“傻丫,你说,我这次怀有是儿子还是女儿?”冯姨娘转过头问傻丫。
傻丫的回答跟之前的一千次一模一样,“公子,一定是公子。”
“就你会说话,我桌上剩的点心你全拿去吃了吧。”冯姨娘摸着肚子笑眯眯的说道。
吴怡一直不知道冯姨娘的事件会怎样收场,等到冯姨娘一直生不出来拆穿她的西洋镜?让这个女人变成臭不可闻的大骗子?还是趁机一举制死她——可是冯姨娘在府里的姨娘中并不特殊,虽然受宠但不特别受宠,虽然美貌但是已经二十多岁了,在这个年代已经属于“老女人”,除了偶尔还掐尖,没做过什么真正的坏事。
这又不是可以发动起打小三的人民战争的现代,这是古代,倒下一个冯姨娘,会有千千万万个冯姨娘站起来,老实说吴怡已经做好了在自己的父亲八十岁的时候看见十八岁的新姨娘的心理准备。
她也曾经偷偷问过刘氏,刘氏的回答吓了她一跳,“难得你对这些事还有好奇心,不如你说说这事应该怎么办?你怎么说为娘就怎么做如何?”
深闺生活太寂寞,吴怡严重怀疑刘氏是拿姨娘们当日常的消谴之一。
所以以后她也会变成刘氏那样的女人?或者变成老太太那样?或者是二婶宋氏?
这几则选项对于吴怡都不怎么好。
就在吴怡望着窗外发呆时,侍书进来了,小声在吴怡耳边说了几句话,吴怡张大了嘴看着侍书,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冯姨娘生了,她想要出门散步,结果摔倒在了地上,没半个时辰就生出来一个——死胎,最戏剧性的是现在芍药也发动了,也要生了。
“死胎?”吴怡想着自己一直以来都错了?
“奴婢偷偷去看了那个死胎,像没见过天日的狗胎、猪胎就是不像人。”侍书说道。
“那冯姨娘呢?”
“太太叫瞒着她,让人偷偷把那个死胎拿得远远的烧了,埋了。”
这就是刘氏的解决方案?让冯姨娘生个怪胎出来?还叫满府的人都知道?如果刘氏真的想要瞒过所有人做这件事,以刘氏对于吴府的控制力她完全可以做到,现在连侍书都知道了,只能说明刘氏并不想替冯姨娘瞒着。
就像对孙姨娘,孙姨娘大闹吴雅院子的事满府的人都知道了,就是刘氏在装不知道,吴宪估计也知道了,见刘氏装不知道,他也装不知道,只是孙姨娘这回是彻底的被隔离在院子里养病了,原本一院子的使唤人也只剩下了两个婆子一个丫头,待遇跟以前更是不能比,要不是有吴雅暗中照应,孙姨娘估计连饭都不一定能吃饱。
吴怡一想着自己穿越过来见过的这些姨娘,年资稍久一些的,只剩下了看似小气实则圆滑的王姨娘,年轻的剩下了傻乎乎的芍药,新来的曲姨娘,冯姨娘现在吴怡真不知道要把她划到半死不活还是存活的范围里。
吴怡到刘氏的屋子里时,刘氏刚刚从佛堂出来,八妹吴馨和九妹吴玫正在榻上的小桌子上吵吵闹闹的拿牌九比大小玩。
历行的互相见礼之后,吴怡坐到了自己惯常的位置上,自从九妹长大以后,刘氏身边的位置就归九妹所有了。
“老五你来的正好,快带你这两个妹妹出去玩去,年纪大了,受不得她们闹。”刘氏说道。
吴怡一手牵着吴馨一手牵着吴玫出去,早有丫头拿了沙包、毽子出来哄着她们玩,吴怡看着两个妹妹踢毽子玩,忽然一下子想明白了。
在吴家或者说在封建家庭里姨娘们想要生存下去,得不得男主人的喜欢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女主人喜不喜欢你。
年轻的时候刘氏也许喜欢跟或精明或诡诈或笑里藏刀的姨娘们斗着玩,现在年纪大了,儿女的事情一桩一桩压过来,刘氏开始有步骤有计划的除掉那些让她不省心的“钉子”了。
用现代很三俗的一句话来形容刘氏在下很大的一盘棋,现在这棋局已经可以看见基本的模样,毫不掩饰自己的小家子气跟胸无大志的王姨娘活了下来,爱扮精明大度的孙姨娘被整到只比死人多口气,估计还有这一口气的原因是看在吴雅的懂事的面子上,爱掐尖卖弄风情,觉得自己最受宠的冯姨娘已经是死棋了,两个没姿历没姿本的新姨娘暂时活着。
最让人佩服的是幕后操盘的刘氏,在任何人眼里都是仁慈的、宽容的大家合格主母,每个人对她的看法都是姨娘跟庶子庶女们都应该对她心存感激,那些惹事的人是自己找的。
吴怡终于反应了过来——那个庸医,真的是庸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