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月再次进入了定中，这次他抛开了任何的法门，抛开了任何的境界，甚至连抛开也抛开了。和刚刚一样，无数的思想和念头一个个在他的脑海中接踵而来，而他此时却只是静静地看着它们的来去，他的心就好像明镜照物一般‘物来则应，过去不留……’慢慢地，脑海中犹如灰尘一般纷飞的思想逐渐沉淀了下去……
天空中的乌云散开了，无数的常寂之光透过了禅堂的屋顶洒进了大殿，射入了晦月的头顶，照亮了他的心……同时晦月的心也发出了光芒一一地回映着它们……
他的‘心光’照亮了山河大地……
“若动念尽。浮想销除。于觉明心。如去尘垢。一伦生死。首尾圆照。名想阴尽。是人则能超烦恼浊。观其所由，融通妄想以为其本……呵呵~还未彻悟，还未彻悟……”
“彼善男子，修三摩提。想阴尽者，是人平常梦想消灭，寤寐恒一。觉明虚静，犹如睛空，无复粗重前尘影事。观诸世间大地山河，如镜鉴明。来无所粘，过无踪迹，虚受照应，了罔陈习，唯一精真……快有消息了……快有消息了……”
无为智和普现海两为禅师不从知何处找来了茶具，二人一边议论，一边对饮……
普现海禅师疑惑道：“理则顿悟，乘悟并销，是非顿除，因次第进……和尚怎么说快有消息了呢？”
无为智禅师微笑地答到：“阇黎难道不晓得，知幻即离,不假方便;离幻即觉,亦无次第吗？”
“哈哈哈哈……”二人相视大笑。
晦月此时在定中的境界已经不光只是停留在‘空’的范畴之内了，他已经明白了真空生妙有的道理……纵使他在定中动念，也不会再影响到他那颗能知能觉的‘心’了。
在定中他知道现在的境界已经不仅是靠打坐才能出现的了，因为这是一切众生本来就具备的功能……
刹那间，晦月的眼前明亮了起来……他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小小的血块在自己的眼前快速地凝聚着，接着那血块逐渐有了形状，变成了一个蜷缩着的人形……血红的人形越变越大，慢慢生出了透明的骨骼和模糊的五官……
红色的小人蜷缩成一团痛苦地挣扎着、踢打着，他想冲出那包裹在自己体外血红色的粘膜……
接着晦月听到了‘哇哇’的哭叫声——一个婴孩诞生了……婴孩逐渐地变成了幼儿……幼儿上了学变成少年……少年随着他的迷茫成为了青年……青年取妻生子从此在外奔波……变成了中年的青年功成名就……渐渐地，青年的头发变的斑白了，老态隆中的他无力地躺在床上然后慢慢地死去……
他死去的时候双手握地紧紧的，因为他不甘心，还想抓住那曾经属于他的一切……他的灵魂停留在自己的尸体前久久不肯远去……突然，灵魂的眼前出现了他生前最想要得到的东西，那东西金光闪闪好不漂亮，终于在也抵抗不住诱惑……他向它狂奔而去……
新的一轮生命开始了……但那生命却如此的生灭不已，再无停息……
一个又一个的生命在晦月眼前生起然后灭却，而他则只是凝然地望着这一切，心中了然不乱。
“生灭根元。从此披露。见诸十方十二众生。毕殚其类。虽未通其各命由绪。见同生基。犹如野马。熠熠清扰。为浮根尘究竟枢穴。此则名为行阴区宇……此子将了生脱死矣……”普现海禅师压了口茶微笑道。
“这才是真正的开始啊……无有佛涅槃，无有涅槃佛，若有若无有，是二悉俱离……佛菩萨度众生就如同这生死一般永无休止啊……”
眼前的那些变幻无常的生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世间山河大地的兴盛与衰亡，以及宇宙中日月星辰的轮回和往复……渐渐地天地间仿佛不再变化，一切归入了无边的沉寂，只留下了一片清明……
晦月已经不在乎自己到底能不能彻悟了，他只是观察着自己那颗清明的‘心’，那颗一切众生本自具备的‘真心’。他发现虽然那颗心无形无相，但却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它的作用，做善事的是它，做恶事的是它，成魔成佛的还是它……甚至一切业力以及生死的根本都是它。晦月找到了那从小就迷茫着他的答案……
他笑了……原来世间的生灭与涅槃根本就没有分别……那种理解根本就不是语言和知识所能诠释的。
远方东天里的一点红驱散了厚厚的云朵照射在了普现海禅师的身上，映得他那一身雪白色的僧衣就好似放出了万道霞光一般“若此清扰熠熠元性。性入元澄。一澄元习。如波澜灭。化为澄水。名行阴尽。是人则能超众生浊。观其所由。幽隐妄想以为其本……呵呵~世间的一切哪个不是道呢……？”
“彼善男子。修三摩提。行阴尽者。诸世间性。幽清扰动。同分生机。倏然隳裂。沉细纲纽。补特伽罗。酬业深脉。感应悬绝。于涅槃天。将大明悟！……是日以过六天，大事今日将见分晓！”一身‘海青’的无为智禅师却显得有些格外激动。
晦月已经下座，虽然感受着外界的一切，但六根却依旧清明不乱，和在定中无二无别。此时的他身心内外就好比水一般的澄清……晦月走下禅座推开了大殿的门窗，任由金色的阳光照耀着他……
晦月并没有停留在禅堂之中继续修习，而是朝着西边山下竹兰精舍的所在大步而去……
“咦？”
“咦？”
看到晦月向堂外走去两位禅师同时产生了一丝疑惑……
“他似乎要去竹兰精舍……？”
“恩，看样子我们也不能在这呆下去了……”
这是一间不大的庭院。它没有华丽的外表，更没有清幽的景色，庭院中杂草丛生，显得即破旧又荒凉……
“什么处去？”房间内的炕头上闭目坐着一位身穿‘百衲衣’的邋遢和尚，那和尚很清瘦而且老的已经没有了摸样。不知他已经多长时间没有洗澡了，手、脸、脖子上面生满了一层黑的发亮的油泥……
“回家去……”一个听起来很普通的声音在邋遢和尚的旁边想起……不错，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晦月。而那位邋遢和尚正是禅林之中的上座禅师‘大源宗真’。
“什么处开宗？”大源宗真禅师又问。
晦月答：“清凉山，文殊师利处。”
大源宗真禅师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从屁股底下拽出一个被压的已经扁平了的包袱，又弯下腰从满是炉灰炕灶中掏出了一把破香板。把着两样东西摆好后，对晦月说：“清凉山路滑……”
晦月一把夺过包袱和香板，斜眼扫了他的老师一眼然后大声吼道：“已进不退！”
听到晦月的吼声，大源宗真禅师就好像突然一下子轻松了不少，长嘘了口气，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晦月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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