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此刻都是战战兢兢，生怕这些官老爷口中冒出一个杀字，自己性命不保，纷纷沉默不语。卢象升连问四人都没人说话，等问第五人的时候，旁边一个汉子站了起来说道：“大人，小的本是宁夏卫的一个农民，祖上是军籍，这次从贼已经是犯了滔天大罪，明知死矣，不过，大人既然问我等为什么成了贼，小的就说说看，请大人莫要连累他人。”
卢象升苦笑道：“那你们就说嘛，本官本来就没有杀你们的意思，就连当今皇上，也一再叮嘱我等不能胡乱杀人呢。你马上给我说说看，本官绝对不怪你。”
那汉子娓娓道来，他叫做刘国能，少时在宁夏卫耕地生活，还读过几天私塾，认识一些字，天启末年，陕西遭灾，赋税又重，刘国能根本无力再支撑家庭的生活，便贱价卖了土地，到延安府做了一名衙役，无奈到了崇祯二年（1629），延安、庆阳、平凉3府的州县官竟已缺额半数以上，却又迟迟补不上去。原因是陕北一带，地瘠民穷，交通不便，许多官员都把此地视作畏途，不肯赴任就职。那些在任的官员，也纷纷托关系、找路子，想方设法要调离。最后居然是由地方上的豪贾富室来把持着政务，根本不把勉强补上去的那些出身不高、威望不够的地方官放在眼里，照样我行我素，武断乡曲，违法犯禁。朝廷所发的救灾物资，大多被这些人给瓜分了。刘国能等衙差们连续半年不发饷的时候都有，发了饷钱，往往也只能勉强度日。在种情况下，百姓占山为寇，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大人，实际上我就是这几个山寨的头领，是我领着他们开始占山为寇的，大家伙占据山寨，但求一口饭吃，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这次黄虎张献忠功县城，曾写信让我们参与，我等也没有从他，小人自己不求活命，但请大人向皇上进言，饶了从我的这些弟兄，他们都是迫不得已啊！”刘国能说完，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卢象升恻然道：“这才应了那句老话——山高皇帝远，万岁皇恩浩荡，倾国家之力救济陕西等地，没想到地方上却又有此弊病。你起来吧。你们谁都不会死，你刘国能要去北京听审，以皇上的英明，你这条命我担保没事。其余人就先在这里住上几日，我会好好安排你等。”
卢象升回过头来对军需官说道：“你去取出一半军粮，发放给这些百姓，不得有误！”
他手下本都是些陕西当地人，不少还和这些造反的百姓沾亲带故的，听到总兵大人这样吩咐，齐都响亮的答应一声，便忙着从粮车上取粮食给百姓。当日，俘营百姓大哭，新军官兵也都泣不成声，兵民既悲且欢，唯独头领刘国能在两个骑兵的押运下，悄悄离开了军营，想北京走去。
“当真气人！”北京紫禁城内，我和几个大臣听了刘国能的陈述，当时就把我给气炸了。我转过身，深吸一口气道：“刘国能，朕不追究你的责任，但是你要做点事来赎你的罪。”
刘国能跪在地上点头说道：“草民无所不应！”
“我看你认识字，读过私塾，又做过衙差，相比有一定见识。还做过贼头，看来武力也不差，那我就要你混进张献忠军中，做朕的内应。这事做得好，朕不仅不怪你，还可以让你做官。你可愿意？”我当时说话的表情肯定很阴险，不过他刘国能是看不见的。
“小民愿意。”刘国能的话中带着一丝犹豫。
我接着说道：“朕不是要你去做奸细，你也知道，自陕西遭灾以来，朕一直倾全力救济，没有对不起陕西百姓。朕只是要你去告诉其他和你一样走投无路的百姓，朕以后仍然不会丢弃他们不管，一样会好好救灾，并将下大力气澄清陕西吏治！但是你们别在这当口给朕添麻烦了。”
刘国能再次答应：“小民一定办到！小民也知道错了。”这次就坚决多了。
等刘国能一退下，我又开始发脾气了，“吏部尚书温体仁、侍郎周延儒！陕西吏治如此之差，你等为何不早早向朕禀报？”
二人吓得跪倒在地，话也不敢说了，心中都想，“大明如此之大，连个县官的升调都要向您万岁报告的话，怕您忙也忙死了。”但在嘴上可不敢说。
我歇了一下道：“你二人听好了，以后陕西等省官吏不做满一年者不准调离，如不去陕西等受灾省就职的，其他地方不能做官。做官不为民做主的，嘿嘿，自然有反贪污部来查他。没有做出政绩的，终身不得升迁！你二人马上给我拟定章程，交来过目！”
然后我转头对兵部王洽说道：“拟旨，宣布陕西等省进入紧急状况，命卢象升部在陕西帮助杨鹤重建官吏制度，加快陕西等省的衙门改革。要让那些贪了朕发的救济粮的豪贾富室给朕连本带利吐出来！此旨意也抄送临洮总兵曹文诏和山西巡府等相关人等，在受灾重的省份都照此办理！”
眼看着部署得差不多，我靠在龙椅上叹口气，老臣刘鸿训提醒我道：“万岁，卢象升将军粮救济了百姓，其所余军粮恐怕不足啊。”
我一拍脑门，“幸好有你提醒啊！不仅军队缺粮食，剿贼的这一路上，恐怕粮食比十万大军还要管用呢。”说着话，我把头转向主管户部的韩鑛，韩鑛和我这个不大讲究礼仪的皇帝在一起久了，也随便了很多，居然装做没看见似的把头慢慢向大殿门口扭过去。我看他不自觉，只好出声道：“韩鑛韩爱卿~，你看看能不能从户部......”
韩鑛看看躲不开了，也只好欠身答道：“万岁您是一心挂念这灾区百姓，可是整个大明到处都是要花钱的啊，今年朝廷的近三成税赋都用来在江南买粮了，近五成要用来发兵饷。剩下虽说还有四百多万两银子放在户部，可是今年还没过完，眼看着年关到了，花钱的地方更多，臣昨天还和户部官员算了又算，结果今年连给京城百官的俸钱都还没着落呢。万岁明查啊。”
我摸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样子。韩鑛是个忠厚人，看我这样一来，只好为难的说道：“万岁也别沮丧~，臣再想想办法，挤个一百万出来，看能不能对付一下。”
我看也真能出这么多了，也就不难为他，抬起头说道：“爱卿能为朕分忧，也真是难为了。这样吧，你出一百万，朕内库再出一百万，先把今年对付过去。”
眼看着我可怜的内库就剩下三百几十万两银子了，我心里算着小九九，愁眉苦脸的一个人坐着，这样下去，如果明年再遭灾，我看是不是要把紫禁城拆了零卖呢？当然只是我胡思乱想，必须想办法搞钱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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