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贾鲁面露愤慨之色。
他是脱脱一手提拔起来的左膀右臂,同时也参与了数年前那场惊天政变,从而平步青云,如今已经官至工部尚书。
此次贾鲁被差遣出京疏通运河,治理黄河,顺路拜见脱脱。
“这些群丑!有说大人您擅权的,有说您无目其他官员的……”贾鲁愤愤不平地说道:
“还有陛下他……”
“不必说了。”脱脱早已预料一般地抚须长叹,“我猜陛下一定又是滥发钱币,大兴土木了吧。”
“……是,陛下新造了一艘龙舟,名为“宫漏”,听说共有五层楼台,金碧辉煌,花费了整整四十八万两银子。”贾鲁短暂停顿了一下,立刻接着说道,“但陛下对恩相您还是很信任的,陛下朝会时说了,恩相您是肱骨之臣……”
“那是因为十一年前的政变,我反戈一击,杀死了伯颜。”脱脱淡淡地说,“天子如此,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尽人事,听天命吧!”
“其实恩相,还有就是……”
“说!”脱脱面色阴沉。
“陛下似乎有换后的打算。”
“砰!”已过不惑之年的脱脱突然站起,眼神中充满了怒火。
这位二十多年前就与元顺帝相识的宰相太了解这位皇帝了。换后只是一个前兆,换太子才是最重要的目的。
且不说太子为一国的未来,若无大错不得随意更换。单论脱脱自己,就是从始至终坚定不移的太子一党。一旦太子被换,脱脱的地位迟早也会跟着一落千丈。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脱脱不想体验这样的感觉。
“咳咳!”脱脱急火攻心,突然猛烈咳嗽起来。
“恩相!”贾鲁一把扶住脱脱。
“不要紧。”脱脱连喘了几口大气儿才缓过劲来,“不谈这个了,先说说…你这次打算如何治河?”
“回大人,下官打算以治理黄河河堤为主,先行处理泥沙,而后以疏通运河为辅,缓解水患。只是……”
我朝治河大多只图政绩,而先治理运河,他能掂量孰轻孰重,不失为中兴之臣。脱脱听罢,暗自赞许,见贾鲁面露难色,出言鼓励道,“你尽管往下说,天塌下来有老夫为你顶着。”
“不瞒您说,前几任治河官吏大多是拿了朝廷的银两做一些表面工作,但倘若真正要治河,没个十几万民夫根本下不来……”
脱脱闻言,愣了好一阵子。贾鲁所言不虚,但此时的帝国早已今时不同往日。北方蝗灾,南方瘟疫,西北叛乱,全国暴乱连连。就算强征,根本拿不出十几万民夫的粮食钱。
“所以下官有一个想法,就是调动黄河附近的百姓修河,就算是强征,也要把这十几万人凑齐。至于粮食钱……”
贾鲁咬了咬牙,艰难地说道:“下官这里有十几封信,上头除了求官就是求方便,都是少说数万两银子……平日里下官绝对不敢拿出来给恩相,但如今……”
“罢了,罢了!”脱脱苦涩一笑,“准了!都准了!”
他从腰间掏出相印,砸在了桌子上。
治河成功了或许还能为大元续上几年阳寿,若是失败……
脱脱双腿一软,躺在太师椅上挥了挥手。
“恩相千万注意保重身体。”
“下去吧。”脱脱紧闭双眼。
“下官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