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到放松的时候。”徐子先对刘长史道:“还要徐徐调治很久。”
徐子先内心却是叹息着,齐王这一次中毒很深,虽然经过呕吐处理,再用成熟的药方调整,可以恢复语言能力,神智也是清醒的,但四肢会不协调,齐王很难恢复了。
对一个戎马半生,身体一向健康的花甲老人来说,这种突然的打击比中风还严重的多。
身体糟糕的状态会使肌体活力持续向下,心态不可避免的糟糕加剧了这种下滑的趋势,内脏功能严重受损很难恢复,就算几百后的现代医学都没有办法解决……
齐王,只能是熬时间了。
徐子先紧紧握一握权,感觉到一种风雨俱来的挑战,他并不畏惧,但他痛恨自己,一直没有警惕赵王那可怕的野心和意志,也是太大意了。
虽然他未必能影响到齐王,但如果早下功夫,去了解一下禁军体系,和刘广泗这样的人接触一下,了解一些,是不是能影响到大势的进行?
“明达过来。”齐王气息虚弱,待徐子先走近一些,才道:“这一次不是你,我怕是熬不过去,多谢了。”
“殿下还是身子受损了。”徐子先诚挚的道:“接下来要慢慢悉心调治,不要着急……”
“我知道,我知道。”齐王看着徐子先,缓缓道:“这一次我很难恢复,所以要对福建路的事有所调整……”
这个亲王,苏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居然还是想着福建路的军政大局!
“殿下无需多虑。”徐子先沉吟道:“虽然殿下苏醒,也改变不了刘广泗投效赵王的事实。福建军政却不是一个军能改变的,而且赵王势大,对林斗耀也是威胁,此后他与我的联络反而会加强。至于我,南安,岐州,东藩都成格局,但我现在担心,若殿下不能理事,朝廷只能令赵王为大都督,这也是大势,无可更改。那么,南安是团练,其无可染指。东藩是我的官户,其无法插手其中,能下手的,便是岐州。”
“对,很对。”齐王大为赞同,说道:“赵王这人,自以为是狭隘刚愎,我一向以为其最多是忌刻,却没想到他这般阴狠,乃至为他所算。现在,也可以直说了,当初断你父粮饷,在后掣肘坏事的,也是此人。”
徐子先缓缓点头,说道:“论亲,他是我的亲从堂叔,其父和我的大父是亲兄弟,我的曾祖父是他的祖父,这般血脉之亲,却敌不过一个储君位子的诱惑,乃至处处打压,直到下这种毒手,这样的人,说是国家亲王,其实是蠹虫!现在对付的是我们,若叫他真的得了势,祸害的就是千千万万的大魏百姓。能力和责任要相配,我这王叔,自视太高,能力又太弱,也就能躲在阴暗处做些不要脸皮的勾当,阴沟里的老鼠一般,这样的人,得了权势,为害会更大的。”
徐子先是有感而发,赵王父子,俱是鼠辈。
甚至也包括无能无才无德的当今天子在内。
大魏的局面确实相当险峻,但大魏立国,原本就是在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结果。当时西羌强势,铁鹞子所向披靡,北虏拥有二十余个万人队,俱是骑兵,每骑有两到三匹马,还有数万重骑兵,冲阵之时,山崩地裂,战马的数量,骑兵的素质,俱是比现在的东胡要强的多。
东胡崛起是因为大唐则天皇后决策失误,早早失去营州,契丹坐大,后来契丹被北虏所灭,辽东失主,渤海国老迈无能,在长达百年的互相厮杀中,辽东到极北密林的各个部落深刻的融合,战争就是最好的融合剂,东胡是辽东及北方森林里各个异族的集合体,以女真,契丹和索伦,朝鲜等族为主构成,其既有游牧民族的骑术和彪悍,又有林中百姓的狡猾,善射,坚韧,他们是更好的战士,在连续击败渤海国和北虏,获得了大量的战马和铁器之后,东胡人又占据了几处铁矿,他们把全部铁器和财力用来养育战马,训练将士,打造最厚的甲胄和最精锐的兵器,然后开始攻伐大魏。
大魏与北虏和东胡,西羌的战争持序多年,原本大魏就是一个不该出现的王朝,大魏太祖逆天改命,使华夏收复幽云,获得了银青灵夏诸州,有了河套养马地,但四面受敌,战马数额不足,强敌林立的情形没有得到根本的改变。
如果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以守待攻,用国力与敌人拼消耗便是……这些夷族有个特色,便是兴起很快,在短短时间内几乎所向无敌。
但衰落也是极快,其兴盛期一过,就几乎对华夏没有致命的威胁了。
若是撑过前三十年,东胡也会和北虏一样,成为骚扰边境的敌对力量,但很难再深入畿辅内里,使大魏被持续放血。
天子的亢奋,急欲建功,刚愎自用刻忌寡恩,使得大魏虚耗国力,上下离心,特别是北伐一役使大魏京营和北方禁军损失惨重,其后几年不过是在拖延亡国的时间罢了,加上对内搜刮,竭泽而渔,使内外交攻,大魏终于轰然倒下。
赵王一脉,真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徐子威,徐子文,大抵都是差不多的品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偏偏还极度自信,令人相当无语。
齐王也是极为赞同的样子,他很虚弱,也很自信的道:“赵王以天子亲父的身份至福州,原本以为可以顺风顺手,将福建路的军政大权很快拿到手。这十来年过来了,所幸有我挡了他一档,使得他的野心至今未能得到满足,这也是我可堪告慰自己的地方了。下一步,就看明达你的了!”
徐子先一抱拳,很沉稳的道:“殿下放心,有我在,赵王行事需不得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