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上神,吃不得苦,这话说出去总觉得有些丢人。
故而从前庚辛给她熬的药,她都是趁其不备,偷偷倒在后山的。
那段时日,东华养在后山的树,被她浇死好几株,直到他身陨不周山,都以为是自己养护不周,出了什么差错。
想来,怪对不住故人的。
但眼前这姑娘一副早就摸透了她这点伎俩的神情,显然不好糊弄。
“良药苦口,您只管喝,过几日,还得换一帖更苦的。”
“……”
药被再度端了过来,眼前的人笑意盈盈,却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
“来,喝药吧。”
赖不掉,陵光只得硬着头皮喝下那碗药。
苦味刺得她脑子发麻,才喝了两口,眉头都快拧得僵住了。
“再喝一口,就有蜜饯啦,对对对,再来一口,上神真棒!就剩一半了……”霓旌端着蜜饯,连哄带骗地盯着她喝完了药,才奉上润口的蜜饯。
她自己浸的冰糖梅子,做得并不甜腻,平日里做个小零嘴儿正好,不过陵光刚喝完苦药,再吃这梅子,便觉得十分清甜了。
看着她分明苦得眉头打结,却还强忍着不让自己看起来有失仪态的样子,霓旌暗笑:“我总算晓得当初尊上哄您喝药有多不容易了。”
她突然提及重黎,陵光倏忽一怔,掀起眼帘子狐疑地看向她:“……这法子是重黎教你的?”
霓旌莞尔,倒也不否认。
“您被绑到崇吾宫那段时日,尊上便同我说过,说您呐,是绝对不可能老实喝药的,须得有人盯着,哄着才成,否则背地里八成得把药都倒了。”
陵光一阵尴尬:“胡说,我何时须得人哄着喝药了?”
她正容亢色,但可想起方才,霓旌险些没憋住笑。
“是是是,您秉节持重,乃女中尧舜,自是不需要人哄着吃药的,是在下失言了。”
好一顿马屁,拍得毫不心虚,陵光委实不擅长对付这等脸厚心大的,转而看向屋外。
长潋和司幽正在交谈,不知说到什么,二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她微微蹙眉:“人间近来可有变故?”
霓旌朝那几人看了眼,略有迟疑。
她猜测谈的多半是有关鹿城起尸之事,这件事闹出的动静不小,至今还没有找到起因何在,陵光刚醒,不宜下山,若是得知此事,必定心烦,难以安心在山中养病,故而稍加犹豫之后,她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嗐,都是些零碎琐事,你不必挂心。”
“当真?”
“我诓您作甚?”她挠了挠头,“不过,说到人间近况,倒还真有一件大事儿。”
“何事?”
“再过几日,当今国君便年满双十,要行冠礼,加元服,恰逢今年边关大胜,双喜临门,应是一番盛景了。”
“国君……加冠?”陵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是啊。”霓旌笑道,“您难不成已经忘记除了我师父和尊上,您还收了个小弟子吧?”
闻言,陵光顿时一激灵。
“……阿湛么?”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瘦削少年的模样,青涩稚嫩,听闻人间的少年一旦过了十五,就渐渐长开了,一月一个样,一年一个样,都不足为奇。
时隔八年,连从前记忆都被岁月冲淡,逐渐模糊,她实在想象不出如今的楚司湛会是什么样子。
------题外话------
霓旌:尊上啊尊上,为了你我可真是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