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父呢!……”他忽然想起此次来助昆仑的门派中有苏门山,他师父定然也来了。
“你师父?”执明狐疑地皱眉,“苏门山掌门楚长曦?”
“是!他可有受伤?”提起师父,陆君陈显然急了。
执明却冷笑了声,暗暗抚过自己的左臂。
黑袍下藏着一道剑伤,凌厉狠辣。
他不由得想起无尽被重伤后,他欲撤兵,带着陆君陈和敖洵离去之时,曾拦在他面前的青衣仙君。
眉目清隽,却又一双烈酒般的眸,炽烈,辛辣,不容妥协。
多少年了,能以凡人之躯伤到他的人,这世上居然还是有的。
他算是记下了这笔账。
“我又没看到最后,他是死是活,有本事你自己去问。”执明悻悻地沉着脸,很是不悦。
“你!……”陆君陈被他气得牙痒,明明不会轻易放了他,却还要他自己去问,北地雪原千里,连个活物都找不出,他能去问谁?
不过此战得胜,师父想必亦有法子全身而退。
只是……只是可惜了云姑娘,年纪轻轻就遭妖邪所害,着实令人叹惋,夜深人静时,且为她上柱香罢……
心中这么想着,可等到半夜,坐在桌边的那人仍旧没有离去的意思。
陆君陈终于忍不住了:“你为何还不走?不是已经寻回自己想救的人了吗,不必去陪着?”
窗下那人微微一僵,匀了他一点余光,且看这别扭的眼神就晓得他很是不悦。
“他说,暂时不想看到我。”
“……你答应了?”
“嗯。”
“……”
陆君陈真要气笑了:“小殿下不想看到你,你跑我这坐着干嘛?我瞧着像是想看到你的样子吗?”
执明冷冷瞥了他一眼:“就算你不想,这也是我的屋子。”
“……”
他咬咬牙,别开了脸,以免伤口再给气裂了。
过了许久,脑后传来平静的声音。
“北地是我和东华诞生之处,这座玄冥殿,我二人住了几千年,后来才去了昆仑。”
陆君陈略一蹙眉,稍稍转回了身。
“这些话你应当跟敖洵殿下去说,干嘛在这同我这个‘无关’之人讲?”
他低笑了声,疲倦地合上眼,揉了揉眉心。
“不知道。”
或许只是因为一个人太久了,有些寂寞,纯粹想找个人听他说话,也不管那人想不想听,就兀自说起陈年。
仿佛只要说出来,心中的重担便能轻快些。
“堕魔也好,被人憎恨也罢,走到今日,我没有后悔过,待得到了长生之血,他就能恢复记忆,那时,只要他不嫌弃我就好……”
他笑了起来,苍白如尸的面容更加阴诡可怖,努力地想从早已坚硬如铁的肺腑里,挤出一点真心,一点温柔,全都捧去给一人。
陆君陈看了许久,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心里难受,说不清是同情还是别的什么炽烈的东西……
窗外风雪吞天蔽月,将天地都洇染得一片模糊。
物是人非的玄冥殿,在萧瑟的寒风里发出尖锐的嚣叫,如地狱鬼哭,凄怆哀恸,仿佛要将天地都撕裂。
茫茫雪原里,再找不出一条归路,能回到最初的那个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