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说话声忽轻忽重,断断续续,他扒在窗户旁,贴过去听。
云霆拿出那半枚鱼形玉佩时,只有应燃一人眸光一沉,但他接下来的话,却足以令在座众人闻之色变。
“老夫就开门见山了,这半枚玉佩乃太子遗物,想必应将军有所耳闻,此鱼本是双鱼祥玉的样式,十余年前太子殿下提拔应将军时,曾请将军代劳,将玉佩一分为二,一半放在太子府,而另一半,给了一个名叫苏绵锦的女子。”
众人面面相觑,早已无人晓得曾经一曲动京都的“苏绵锦”是何人。
但云霆知道,应燃更是清楚。
十多年前太子惨死,其中因由,他不言,却是心中有数的。
只是这朝堂凶险阴诡,他亦有家人亲友,有些事,还是莫要不自量力为好。
多年没有查到任何消息,他一度以为苏绵锦早就死了。
这玉佩,他本也没放在心上。
没想到今日会在这等局面下再度得见。
云霆没有半分玩笑之意,神色郑重:“诸位可还记得老夫提议另立新君,匡扶社稷一事?想来的确是大逆不道之举,若非走投无路,万不该出此下策,幸而天无绝人之路,这半枚玉佩,便是你我,乃至侥幸苟活至此的所有人的转机。”
他顿了顿,在众人不得其解的审视下继续道。
“太子虽亡,陛下虽薨,但天家并非血脉断绝,说来着实惭愧,太子殿下生前,曾在府中私养淸倌儿,便是一位唤作苏绵锦的女子。”
“那女子出身微贱,故而并无名分,连府中婢女都不如,但无奈殿下喜爱得紧,她怀有身孕后,便由老夫安排,在北若城置办了一座宅子养着,直至诞下一子。”
“可惜殿下后来忙于为君分忧,鲜少过问,孩子也就一直留在了北若城,老夫诸事缠身,也不便插手太子府的内务,竟没能想起还有这么个孩子,相信这半枚玉佩便是信物,我等还有应当效忠之君。”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甚是嘈杂,云衡也没听真切,独独这几句他听清了。
震惊与错愕令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如此荒唐的话方在平日,他定是一笑置之,权当茶余饭后,同哥几个解闷的谈资。
可这节骨眼上,谁会拿新君开玩笑?
更何况这番话还是从他爹口中说出来的。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随手捡回的玉佩竟会得来如此重大的秘密,脑中轰然嗡想一片,他无措地靠在墙边,不敢出声。
浑浑噩噩中,他听到云霆提及司湛,决意准备一番,明日便去找云渺渺理论。
他心头一紧,陷入踟蹰。
登位为君,乍一听是件好事。
可偏偏是在这等局面下,与赶鸭子上架何异?
既没有太平盛世的荣华富贵,高枕无忧,也没有一呼百应,不容置否的君王之威,十一岁的少年,甚至连兵权和朝中实权都握在别人手里。
他能做什么?
傀儡吗?
想到这,他头一回对自己的爹和从前全然没放在心上的朝堂中人感到由衷的胆寒。
没有七巧玲珑心,不走渊深朝堂路。
他揉了揉发麻的双腿,忐忑不安地悄然退走,心烦意乱,跌跌撞撞地回了自己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