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外的雪下得不算大,但落在行人肩上,依然洇湿了衣衫,她拢了拢袍子,像是窝在了角落里,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重黎不由得想起这辈子刚认识她那会儿,她瞧着怂怂的样子。
那时他还没恢复记忆,只觉得她没出息,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如今再想想,好像又不尽然。
她会晓得怕,会伤心,因为她已经是个凡人了啊。
比起高高在上的昆仑之主,她在尘埃里打过滚,几乎把世间苦头都尝了个遍,与他记忆中的不太一样好像也不足为奇。
他忍不住伸手拍了她一下,拧眉道:“这儿冷,起来。”
她不为所动,依旧坐在那看。
也不晓得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他暗暗嘀咕,迟疑半响,也坐了下来。
“不就是两个无足轻重的凡人么,为他们生什么气?”他不以为意地嗤了一声,“看不顺眼,本尊回头带你夜里去把人揍一顿,忍一时只会越想越气,管他们说了什么,也不必废话,怎么痛快怎么来!”
这话说得可真叫一个理直气壮,云渺渺其实正想着往后该如何应对云家的意图,被他唬得一愣一愣。
重黎不满地瞪了她一眼:“看什么?本尊不都说了给你撑腰?”
光自己闷着一肚子气,岂不是便宜了云家?
云渺渺低笑了一声:“我可记下了,日后需要您当打手,定会告诉您一声。”
闻言,重黎哼哼了两句“没出息”,起身望着愈下愈大的雪,道:“你在这等一会儿。”
说罢,便走出了亭子。
没一会儿,他拿着一把伞回来了。
二十四骨的油纸伞,素面无华,朴实得很。
他掂了掂,看向她:“走了,你出门前不是跟那小子说天暗了就回,时辰也不早了。”
她愣了会儿神,见他打开了伞,才反应过来是要她过去。
她走到伞下,抬头看了眼,面露囧色:“这伞……是不是有点小?”
重黎皱了皱眉,显然也觉着不太如意,有些为难地看了她一眼:“那破铺子里就剩这一把伞了,将就一下。”
她怔忡地点了点头:“那……那走吧。”
是该回去了。
“姑且问一句,这伞您付钱没?”她冷不丁想起他之前买糕点还暗中使坏。
耳边传来不耐烦的答复。
“给了给了,你真当本尊是强盗吗?……”
“……”
从相府回驿馆,要走上一段路,这雪来得突然,去得也快,或许之前在亭子里等了会儿,走出一条街,便渐渐转小了。
伞下的人放慢了脚步,偶然看到街边有卖糕点的铺子,犹豫了一瞬便走上前去。
重黎在她身后打着伞,看她挑了些如意糕,炒酥糖,又称了半斤糖果子,尽是些孩子爱吃的玩意儿,猜也猜得出是给谁买的。
她给了钱,大大小小地抱了满怀,他不以为意地撇撇嘴,没做声。
他虽一直板着脸,可架不住沿路还是有不少姑娘家驻足相看,他觉着烦得很,才丢了一堆帕子荷包,回头再往他脑门上砸,想想都觉着糟心得很。
“手给我一下。”他绷着脸,瞥了她一眼。
云渺渺愣了愣:“作甚?”
“给就是了,废话还挺多……”他没好气地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