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光啊,这些年难为你了。”
白衣女子淡淡地合了合眼,神色恭顺:“父神言重,这是吾等应做的。”
帝俊看着她,叹了口气:“你这性子啊,就是太漠然了些,若是有情根,便能切身感悟这世间悲喜愁欢了吧……”
她皱了皱眉,似是有些困惑:“父神此言,孩儿不解。既为神灵,有护世之力便可,为何要体悟世间七情六欲,岂非多此一举?”
帝俊无奈地笑笑:“多此一举吗……以你的角度来看,或许确然如此,正因这般,为父才敢将长生之血托付与你。”
“父神放心,只要孩儿还活着,长生之血便绝不会落入奸邪之手,如若有一日孩儿不得不死,也必将长生之血托付给值得信任之人。”
听着她斩钉截铁的答复,帝俊倒是有了几分兴致。
“哦?你也会有值得信任之人吗?为父可真想见见啊……”
“父神……”她叹息道,“您莫要再拿孩儿开玩笑了。”
见她面露窘色,帝俊不由大笑,且缓和片刻,他的目光落在渺远的茫茫群山之间,意味深长地问:“陵光啊,世间分六界,你可晓得为父最中意哪一界吗?”
她愣了愣:“……诸神所在的仙神界吗?”
帝俊笑了笑,并未赞同:“这种地方你倒是颇有自信,脸都不红一下。”
她愕然:“脸红……?”
什么是脸红?为何要脸红?
沉思许久,依旧不得其解,而后她继续道:“酆都冥界吗?毕竟那儿的主君,是您的……”
后半句,被风声倾吞。
寻常的风雪自是没有这样大的本事,能阻碍神灵之言,能做到此事的,普天之大也不过眼前人。
帝俊清了清嗓子:“也太坦率了你……虽说酆都为父也是满意的,但可惜,最得为父属意的并非冥界,而是人间。”
闻言,她僵了僵,似是不得其解。
“凡人生来便带着七情六欲之孽,又无自保之力,生死如蜉蝣,不过瞬息间,何以得父神青睐有加?”
帝君微微一笑:“正因如此——凡人有着数不清的缺陷,染上了贪嗔痴恨,便会有悲喜愁欢,有时互相憎恨,有时又心存嫉妒,寿命不过区区数十载,而后忘却今生种种,又一次重新开始。
诞生在天道之中的所有生灵中,唯有凡人,脆弱如蝼蚁——也唯有凡人,会将这短暂的一生,拼尽全力地活完,那转瞬即逝的年岁在我们眼中不过弹指一挥,这其中的意义,却是我们也无法切身体会到的。
这长生之血,为父原本便是打算交由你保管,为的是护住人间这一捧火,生生不息,永世不灭。”
她似是被问住了:“可是父神,长生之血并非兵刃,如何才能致用?”
帝俊凝视着她,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眸中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
“待你不再是无心无情的上神,而是真正心怀苍生,以情看待这世间之日,自会知晓,眼下……还早了些。”
她面露狐疑:“长生之血早已与我融为一体,我将它……”
说到此处,声音却戛然而止,昆仑山,漫天飞雪,父神和朱雀……一切都陷入了扭曲!
还差一点!说啊!说出来啊!
暗藏在浊气中的容颜因急切而变得狰狞可怖,恨不得劈开这梦境,揪着朱雀的衣领凶狠地逼问她说出长生之血的下落!
许是过于焦虑,连周围浮动的气息都被抛诸脑后。
梦中的画面尽数归于虚无之时,他的手腕也被流窜着金光的藤鞭紧紧拴住!
他心头一紧,低头看去,却见原本趴在石床边昏睡不醒的云渺渺竟然挣脱了他的控制,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了眼。
而金藤的另一头,此刻正握在她手中。